置所里的眾人,面貌樸實,衣裳簡樸。他們都是一群無名之輩,是歷史長河里的小水珠,在史籍上沒有留下自己的豐功偉績。
但他們的迎來送往,卻是絲路得以延續的保障烽火急切的驛卒;遠征異域的名將;手持節杖的漢使;為了和平與結盟,趕赴異域和親的公主;帶著異域特產,從萬里之外風塵仆仆來到漢朝的安息康居使團……
懸泉置眾人夙興夜寐地殷勤接待,再目送他們離開。
然后,繼續等待,下一個過客的身份使命,或許平淡無奇,或許驚天動地。
歷史的腳步不會為懸泉置停留片刻,只是輕輕一點,便走向下一個目標。
而今天,終于輪到任弘被送走了。
任弘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離開的時候,他數次回頭,而懸泉置的眾人也久久佇立在外面。
忽然間,戈壁上起風沙了。
懸泉置的塢堡在黃沙吹拂下一點點模糊,一點點遠去,徐奉德、夏丁卯等人的身形也再看不清。
任弘只覺得眼角有些發酸,伸手揉了揉。
趕車的呂多黍問道“任君,眼睛里進沙子了?”
“沒有。”
任弘笑著抬起頭“是我哭了。”
……
任弘在安樂鄉邑休息了一晚,次日告別了呂多黍,租了輛驢車拉著行囊,又向北行了一日,抵達中部都尉步廣候官治所(上一章有誤,破虜燧改為步廣候官治下)。
不管是比兩千石的都尉,還是比六百石的候官,當然沒功夫見他這個小人物——哪怕是傅介子推薦的。
還是老熟人陳彭祖負責帶任弘去破虜燧赴任。
“真是晦氣,前日就起了風沙,怎么今日還有。”
拍著身上的沙塵,陳彭祖罵罵咧咧。
任弘黑色的幘和衣裳也被蒙上了一層沙土,他一邊駕馭蘿卜繞開路上的碎石,一邊道“有勞陳尉史了,其實我自己帶著文書,一路問著亭塞,便能找到烽燧去。”
陳彭祖卻搖頭道“破虜燧路遠,且遠遠望去,烽燧長得都差不多,再加上這天氣不好,可不容易找。”
路遠是真真的,先前任弘已經走了兩天,可從步廣候官的治所到沿邊烽燧,仍有四十多里路。
剛開始因為行走在中部都尉的屯田區,左右還能見到些農田人煙。這里有些河流,當地稱之為西水溝、東水溝和蘆草溝等,靠著水流周邊的綠洲,方能建立巨大的堡壘,開辟廣袤的農田。中部都尉的上千名屯戍兵駐扎于此,靠著屯田解決緣邊戍卒的吃飯問題。
“蘇延年便是在此帶人屯田。”陳彭祖告訴任弘,屯田的部隊一般是內郡來的服役人員,但烽燧的候望兵,則由敦煌本地人輪流充當。
“以敦煌人候望敦煌,這樣才能烽火精明,盡心盡力,畢竟后面幾十里,便是父母妻子,誰敢放胡虜進來?”
而烽燧,則建立在遠離綠洲的地方,所以越是往西北走,綠色變得稀罕,映入眼簾的是無邊戈壁,茫茫四野荒無人煙,只有天上閑云陪伴著大片的黑色小石子和零星小草堆。
到下午就著水吃完夕食后,黃色的夯土長城和一座座凸起的烽燧,終于能隱隱看見了。
這道敦煌境內的漢長城,從古冥澤西南岸起,向西延伸到玉門關外,東西長約三百公里,細細數下來,大概有120座烽燧。
陳彭祖一路上給任弘科普,說敦煌郡一共有四個都尉陽關都尉、玉門都尉、中部都尉、宜禾都尉。
陽關都尉負責南方祁連山口的防御,主要跟羌人打交道,而玉門、中部、宜禾則構成了北部防線,提防匈奴人窺邊。
都尉之下,則又有候官。
“中部都尉治下,從西到東,分別有平望候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