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想說兩句話寒暄一下,說些諸如山中地勢復雜啦、猛獸良多啦之類的傳聞,拉進下關系還能慰解途中乏悶。可這貴公子半晌無言,只余腳下疾步行走,帶來草木窸簌之聲,更將那尷尬氣氛烘托至天際。
我吐了吐舌頭,得,自討個沒趣兒。
也罷,反正先前我已做好了被忽視的準備,這么個連脖子都透露出高冷的人,不奢求他會如普通人一樣正常對答。
幾步之后,冰塊臉沒有回頭,聲音依舊冷冷,卻出乎意料地回答了我的問題
“因這山中土壤稀松,沙石流走,不過一刻功夫原來的路徑就會被掩埋,又會露出新的路徑來,所以現在的路就不是原來的路了。”
我驚奇于他慢半拍的作答,又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那,豈不是每時每刻這里的山路都在變換?”
他只輕嗯了一聲,腳步卻仍舊快而從容。
“那你怎么又能出得去呢?”我更加好奇。南澄說我的怪毛病就是不問便罷,但一旦撬開了他人金口,就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頓了一頓,簡短道“這山中有一樹曰迷轂,人取其木,配之不迷。”
“唔。原是這樣。我就說嘛,根本就不是什么只去不歸的不歸山,”
我笑著向南澄拋了個眼神,示意我和冰塊臉這樣的人也能對答如流,果真是一把子活躍氣氛的好手。然后又接著念叨
“不過這林中之鳥徹夜‘不歸、不歸’地叫喚,倒是挺嚇人的…”
只聞得他一聲輕笑,道“那只不過是山中的布谷鳥而已,沒什么好稀奇的。”
說話間,我們居然已經走出山林來到城鎮之中,不得不說這冰塊臉果然有兩下子!
經歷了這一夜風雨,現在熱熱鬧鬧的沉夜城看起來尤為可親可敬,簡直要跟我最最可愛的大長安媲美了!我伸了下懶腰,感受著周邊金燦燦的陽光和人氣兒。
既然已經平安回來,我示意了一下南澄,準備一齊向藍冰塊告辭。
只是話還未到嘴邊,一路無甚言語的他倒是先開了金口
“二位看起來很是疲憊,如若不嫌棄,就到府上稍作歇息吧。”
南澄聞言,幾個猛虎點頭。
我嘖了他一聲,我本就不喜歡打攪別人,跟這個藍公子半生不熟不說,再者他性子也忒冷了些,我是寒疾不夠寒嗎我跟他黏一塊兒。
故連忙致謝又拱手婉拒。
但這時南澄扽了扽我的衣角,我看他一眼,他擠眉弄眼,比著嘴型示意我接受。
瞅他小破嘴兒一張一合,我才猜出他說的是“包袱”兩字,這便恍然大悟。
這山中一夜,我倆裝有重要物品的包袱已經墜下深淵,干糧、盤纏全沒了,下一頓還不知在哪兒呢,跟別提花錢住店了。
眼下著實沒有比答應冰塊臉稍嫌高冷的邀請更好的解決辦法了。我聳聳肩
“那好吧!藍公子,既然你盛情邀請,鄙人就不再推辭,叨擾了!”
藍姓公子依舊冷若冰霜,做了個相請的姿勢。我心下感嘆,明明是做了一樁救人的好事,但他那萬年不變的面癱表情,讓人心頭的暖意平白減去了三分,好生不快!
只得與南澄會心一笑,說不定有些人,就是道油炸酥山,面子冷里子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