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河清,”他一向溫和的聲音微微停頓“你若肯更族改姓,朕便……依舊許你為后。”
他說什么,依舊……許她為后?
“脫了沐氏罪女的名頭,朕明日便讓你回鳳華殿。”君王一諾,無戲言。
江山未定,他還需要她。
沐河清卻倏爾轉頭,看向已經全身發抖、面色蒼白的小全子,幽幽一笑“陛下還是臣妾熟悉的那個陛下呀,連貪得無厭都要說得這般恩深似海……你一個奴才的死活——又何曾進過他的眼?”
她若愿意,他一個小小太監,又如何能活?
小全子在發抖。也不知是惱羞成怒,還是……害怕到了骨子里。
傅景瑭瞥了眼跪倒在地的小全子,淡漠地轉開視線。不過是條沒了種的狗罷了。
“皇后考慮好了,便來凰儀殿尋朕。”言罷,傅景瑭轉身離去。
地上,沐河清嗤嗤冷笑。
殿中央,廉價熏人的冷香還在燒,香灰寸寸掉落,寂靜良久。
“噔、噔、噔……”繡鞋傳出的輕盈的腳步聲突然傳來。
傅景瑭前腳剛走,又有人趕著來落她的井下她的石?今日這冷殿也當真是不勝熱鬧!
只是當她堪堪看清了來人的面孔,方才勾起冷笑的嘴角卻又陡然僵住,瑰麗的眼中瞳孔驀然縮小,滿心滿眼的難以置信。
款款走來的是兩名女子,前方一位梳了飄逸的飛仙髻,簡約清麗的珠釵環扣襯得一張鵝蛋臉清新脫俗,眉間的一點朱砂印更顯一雙桃花眼柔情似水,淡粉色的云煙薄紗羅裙偏添了些清麗婉約,嬌俏可人。
稍稍落后的女子則梳了嫵媚的靈蛇髻,眼角的蛇紋讓的那一雙甚是相似的挑花眼瀲滟生輝,翠綠的紗裙勾勒出妖嬈的身段,妖氣縱生,勾人心魄。
沐河清盯著這兩張淺笑嫣然甚至與她有三分相似的面龐,目眥欲裂,如遭雷劈!
兩名女子停下輕盈的腳步,著粉裝的女子早已迫不及待勾起笑容,率先出聲“妹妹今日倒甚是狼狽,想必得知了沐家的消息,妹妹是郁結焚心吶。”
聲音婉轉動聽,偏在沐河清耳中是那樣冰冷無情,正像那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沐婉,你、你告訴我,”沐河清顫抖出聲,腦中瘋狂否認那最讓人絕望的可能“你告訴我,沐家……沐家滿門抄斬,你和沐芷……如何茍活?!”
可惜,這樣的聲嘶力竭也難以改變最讓人絕望的人心。
“妹妹怎生這樣講話,莫不是誤會了?當今陛下可是金口玉言,定西大將軍沐家意欲謀反,其罪當誅,誅的那可是威名赫赫的定西的沐家,與沐家二房三房有何干系?故而,臣妾等并非‘茍活’啊,皇后娘娘。”沐芷慢悠悠地理著身上頗為繁復的綠裙,開口盡是無窮的冷意與諷刺。
“臣、妾?”沐河清一字一頓地咀嚼。
只聽得她淡淡地冷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的兩個好姐姐可真是為她解釋得清楚明白啊。
未等她有所反應,沐婉身邊的丫鬟自袖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信箋,遞給沐婉。
溫婉淑女用兩根青蔥如玉的纖指,緩緩捻起信箋,神色頗有些嫌棄,語氣卻依舊溫婉如初“五妹妹,大伯父……不,是罪臣沐震,臨死前求我父親轉交這封……”
女人瘋了似地爬過地面,一把搶走了沐婉手中的信,一雙蠟黃干枯的手緊緊攥著,把信護在胸前,顫抖戰栗。
沐婉和沐芷輕輕笑開。
她哆嗦著打開沾了血的信箋,筆跡匆忙,寥寥幾語
“冉冉,爹爹無力再陪伴你平安喜悅,一生如意。爹意已決,不必怨他,勿念。”
她忽然平靜下來。
沐婉和沐芷不解,她們還以為能見到這個母儀天下的六宮之主狼狽憤怒地哭泣出聲,不成想沐河清還是個有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