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堂里邊,沐河清安靜地坐在上首,對外面一聲聲的慘叫充耳不聞,拿著桌上精致的茶盞小口啜飲著。
一雙瑰麗的眼中劃過一絲暗芒。
京兵衛么……她是故意的。
提軍令能提到的最高規格的軍隊是守衛長明的禁衛軍,她此番不提規格嚴明的禁衛軍而選擇了素來閑散的京兵,不僅是因為路上耽擱的時辰——她大可以再與那母女周旋一番來拖延時間,更是因為京兵自來散漫,極好掌控,里邊不正經的下流子太多,是個不折不扣的打著京兵招牌媚上欺下的隊伍。
像這種不入流的京兵,她自然清楚沐芷在挨打的同時會發生什么事。
對沐芷這樣的閨閣少女,還有什么比明明有心上人卻還在光天化日下被粗糙骯臟的男子輪番折辱甚至公然于眾更讓人痛苦呢?
而她,就是想讓沐芷如此痛苦。
光是四十板子怎么夠呢?這種恥辱感才是她這個妹妹送給三姐姐的重生大禮。最好精神再混亂些,更有利于她為下一盤棋布局。
沐河清嘴角笑容微深,這四十京兵不要教她失望才好。
區區京兵,敢對沐府沐昌的嫡女下如此狠手,沐昌知道了又會如何呢?
想必她這位在官場尚要事事仰仗沐震威名的二叔是不會也不敢來找她麻煩的。
那么,沐昌會為了寵愛的女兒找誰出氣呢?
唯有整個京兆尹養的京兵衛。
身為正四品中散大夫的沐昌,只要隨便搜尋點證據就能上諫請求皇帝裁撤了這京兵衛,屆時面對已被撤為布衣的一群糙漢子,沐昌自然有的是法子為女兒出氣,甚至重罰那京兆尹總督統。
而據她所知,京兆尹是如今正當寵的煜王勢力下的人,平常沒少仗著這京兆尹為非作歹、迫害賢良,沐昌必然是不知的,以他如今的階品根本參和不上七子奪嫡的戲碼。
若是按照前世的算法,沐昌沐裘甚至二房生的長子沐驍必然是早早與傅景瑭有了勾搭的。
也許以沐昌、沐裘的眼界如今看不上不爭不搶的傅景瑭,但是從上一世沐氏傾覆而二房三房還鼎盛興旺的結果看,這傅景瑭的種子應該已經早早地埋在沐府了。
畢竟,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她猜測是沐驍。
沐驍算是整個北院心機最為深沉的,至少上一世的沐河清根本不敢同這個大哥哥說話。
沐昌和沐裘看不出傅景瑭是個有野心的,不代表沐驍看不出。
如果沐驍真的是傅景瑭的人,那沐昌這番作為肯定是要得罪煜王的,煜王順藤摸瓜,摸到沐府二房未必摸不到沐驍,摸到沐驍更未必摸不到傅景瑭,這樣煜王意識到連平時不聲不響的七弟都有著不為人知、暗中蓄勢的野心,該給傅景瑭帶去多少麻煩?
那真是最精彩不過了。
倘若不過是她多慮,沐驍壓根不是傅景瑭的人,煜王也并無發現傅景瑭的深藏不露,那么煜王打壓二房的同時只會加重傅景瑭對沐府的忌憚——以他的謹慎多疑,他必再不敢用二房的人以防那幾個虎視眈眈的皇兄發現他。三房沐祁佑還小亦不足為慮,這樣下來,傅景瑭便沒有機會在沐府給大房安下一顆定時炸彈。
這一世,注定所有事情的軌跡都要改變。
當然沐河清自己是得從中摘干凈的。
沐昌找京兵衛的麻煩……會以沐芷被折辱作這個突破口嗎?
自然是不會的——他怎么舍得自小疼到大的女兒被杖責四十還被行刑者輕薄的事傳出去呢?
京兆尹被裁撤京兵衛的危機糾纏,又怎么會想起一個郡主曾向其提兵的事?
所以整個過程——“沐河清”這個名字,都不會被提及乃至半個字。
可是整個長明,誰又能想到這推波助瀾的幕后之人是個連名字都不曾被提及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