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力度。
少年眉眼專注,語氣卻還是有些不著調,他伸手指了指耳朵“聽聲音嘍。這樣簡單的事,還用問的?”
少女一愣。
聽……聲音?
感情這耳力不是一般人能比啊。這個藥臼本便是石制,臼底鋪著藥材,更是散亂凹凸,杵棒搗上去聲音都悶悶的,根本聽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不過在旁邊站了幾許,便把這般細致入微的規律摸索透了?
那……她當年琢磨了月余之久,豈不是……一個笑話?
天生之才,實在比不得啊。
沐河清有些小小的憂郁,本來經歷了這么多些事情,很多兒時才有的少年爭強好勝的性子倒也是看得開了。
可是——差距,天塹一般被無限放大,真的讓她不是太好受。如果,如果她也能有這般的天賦異稟,如果她上一世能看得更清明……能早一點,哪怕早一點點有所打算——沐家,會不會尚有一線生機?
瑰麗明燦至極的眼中,依稀劃過一抹悲慟的沉重。
時間不緊不慢地過,藥材不緊不慢地被碾成粉末。過程中,少女按部就班地兌水、放入其他藥材。約莫一刻鐘后,清云又向藥鋪買了個小玉瓶,把制好的藥液裝了進去。清云小廝很有禮貌地洗凈了面目全非的藥臼,一行人終于出了藥鋪。
尋了個僻靜角落,清云有些好奇地瞅著沐河清手上的小玉瓶,樓破嵐則懶洋洋地靠在小巷旁的土墻邊上,手中提著剩下的藥包,丟路邊上的石子玩。
玉瓶開啟,先是撲鼻而入的苦藥香,還夾著些許寒氣,清云一聞到便皺起眉頭,沐河清倒是神色淡淡,一雙瑰麗明燦的桃花眼中映出玉瓶里淺黃色寒冽的藥汁,難得的發起愣怔。記憶仿佛透過這瓶寒泉苦目水,一個愣怔間,便回到了從前——回到了她即將踏上去往他國為人質的,前夕。
長明八十八年秋,她站在長明的鳳儀殿外,看落日熔金,直看至銀鉤漫照。
如今想來,那一夜的月光當真格外寒冷。故而月上才有了一座廣寒之宮么?
桌上的茶涼透了,點心也面了,她撐在冰冷的石桌上,安靜地與銀月對視。打更的聲音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秋風簌簌,吹得她心寒一片。
玉瓶放在石桌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她被驚醒,回身一看,怔愣半晌,倏爾一笑“葉都督好興致呢,怎的這樣涼的夜,還不忘來本宮這兒走一趟?”
這個人哪,向來落步無聲的。
來的倒不是顧西,而是葉寒舟。想來也是,顧乘風一介白衣卿相,當是不能穿過層層宮禁來她這深宮中走一遭的。這樣晚了,明日又要早起,他來做什么呢?
夜色里,三分月光,三分冷肅,三分凄寒,還有一分,仿佛融進了來人一身夜行的錦衣中、融進了一雙冷冽的黑眸里。
她好像笑彎了眉眼,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四目相對間,竟然讓她有些慌亂,她移開視線,隨手端起茶水試圖掩飾一下,隨即頭頂上傳出一聲低嘆。
他伸出手來,摁住了茶杯“茶水涼了,娘娘便不要品了。”
她放下茶盞“都督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他還是不坐,站在月下,影子被拉得老長。他抬手敲了敲玉瓶“國師尋的,托我送來。”
玉瓶被拿在手里,瓶下還壓著薄薄的一張紙,她細細磨挲,忽的又揚起唇角“國師送的……毒藥?”嘴角的弧度有些嘲諷“勞煩國師費心了,這毒藥大可不必,皇上倒是送了不少給本宮的……御藥司約莫都要被掏空了呢。”
“娘娘多心了,”深沉的聲音有些意味不明“此物名為寒泉苦目水,用之可模糊眼目,遮瑜示瑕,娘娘這雙眼睛——便不會引火上身。”
她微微頓首,突然有些笑不出來,嘴角的弧度頗為勉強,干脆放了下來“國師……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