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農鐵舒決定將把這件事報告給武叔。
趁著林夫人還在喋喋不休地咒罵胡惟庸,請求菩薩開恩的時候,她悄悄溜出了破廟。
在一個碧瓦紅墻院落內,一個年輕的翩翩公子正在撫琴,他俊秀的臉龐充滿活力,一頭飄逸的長發隨著歌曲的律動飛揚。
高墻隔絕了外面的喧鬧,屋內香氣繚繞,與琴聲交錯盤旋。
攀出墻朵朵花,折臨路枝枝柳;
花攀紅蕊嫩,柳折翠條柔。
浪子風流。
憑著我折柳攀花手,直煞得花殘柳敗休。
半生來折柳攀花,一世里眠花臥柳。①
一個濃妝艷抹的老鴇推門而入,手上端著一壺茶,臉上堆滿笑,說道:“公子折柳攀花之技眾人皆知,無人能比?!?
年輕男子只是自顧自地彈琴并不理會老鴇。
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搥不匾、炒不爆、響珰珰一粒銅豌豆;
恁子弟每誰教你鉆入他鋤不斷、斫不下、解不開、頓不脫、慢騰騰千層錦套頭。
我玩的是梁園月,飲的是東京酒,賞的是洛陽花,攀的是章臺柳。
我也會圍棋、會蹴鞠、會打圍、會插科、會歌舞、會吹彈、會咽作、會吟詩、會雙陸,你便是落了我牙,甭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賜與我這幾般兒歹癥候,尚兀自不肯休!
則除是閻王親自喚、神鬼自來斷斷,三魂歸地府,七魄喪冥幽,天哪,那其間才不向煙花路兒上走!②
琴音剛落,一個身材窈窕的年輕女子鼓著掌走進屋內。
“武叔,此曲氣韻深沉,語勢狂放,武叔的琴技絕倫,世間無人可比。只是這關漢卿的《不伏老》恐怕不適合武叔吧?”
“鐵舒,怎么不適合我?”年輕男子劍眉一橫,“難道我不會折柳攀花,難道我不像風流浪子?哼!”
他冷笑一聲,纖細的手指做成蘭花狀,“當”的一聲彈出一顆翠綠的豌豆。
豌豆徑直飛向他右手邊的窗棱,嵌入其中。
“我就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搥不匾、炒不爆、響珰珰一粒銅豌豆?!?
“撲哧”一聲,農鐵舒笑道:“武叔,盡管如此,這首曲還是不適合您。”
她繼續挑釁,但語氣并不令人生厭,分寸掌握得剛剛好。
“臭丫頭,”武叔佯裝生氣,站起身來背對著琴,“我好不容易有興致彈這么一曲,你非要來敗我的興?!?
農鐵舒走到武叔身邊,伸手撫摸著身后的琴尾,斜眼偷瞄武叔:“武叔,您年輕英俊,怎么能彈《不伏老》呢?這首曲子您得再過五六十年才適合彈呢?!?
“臭丫頭,沒大沒小,竟敢取笑你武叔?是不是你被這屋里的香氣給迷住了,迷花了眼?”
武叔拿起古琴旁邊的檀香扇輕輕敲了一下農鐵舒的手。
農鐵舒一把奪過檀香扇,放在鼻子旁聞了又聞。“嗯,真香!”
農鐵舒展開檀香扇,看著星圖:“嘻嘻,是這月亮馥郁銷魂,還是這二十八星宿奪人心魄?”
“哼!當真是迷花了眼,數數都不會數了!”武叔似笑非笑,好像扇子上有一個天大的秘密。
“數數不會數了?不可能吧?昨日我還數了神農宮五千二百名弟子呀!我看看!”
農鐵舒像小孩數鴨子一般認真地點著手指頭數了起來。
“月亮一個總不會錯吧!星宿,一、二、三……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沒了?”
農鐵舒搖了搖頭:“我再數一遍!”
更細心的一遍數數后,答案依舊是二十七個星宿,農鐵舒打算數第三遍,武叔制止了她。
“好了好了,二十幾個數字數過來數過去,神農宮里的弟子若是知道了,你讓他們怎么把你當成未來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