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篤摯,通悃款于交綏之后,動謳歌于受命之余,人孰無情,厚我如斯,鍔知感矣。是以病未能興,猶舁輿入蓉,冀得當以報蜀,不自知其不可也。乃者視事浹旬,百政棼如,環顧衙齋,森肅賓從,案牘藥爐茶鼎,雜然并陳,目眩神搖,甚矣其憊,繼此以往,不引疾則臥治耳。
“雖然蜀患深矣,扶衰救弊,方將夙興夜寐,胼手胝足之不暇,而顧隱情惜己,茍偷食息,使百事墮壞于冥冥,則所謂報蜀之志不其謬歟?去固負蜀,留且誤蜀,與其誤也寧負。倘以邦人諸友之靈,若藥瞑眩,吾疾遂瘳,則他日又將以報蜀者補今日負蜀之過,亦安其不可?鍔行矣!幸謝邦人,勉佐后賢,共濟艱難。鍔也一葦東航,日日俯視江水,共證此心,雖謂鍔猶未去蜀可也。”
蔡由成都啟程,先至重慶,稍作逗留,便換乘輪船順流而下。他到宜昌時,碰見了從四川退出的陳宦。
陳宦在四川任上,遵循袁世凱的旨意,打壓四川地方政治勢力,為袁世凱控制四川鋪平道路,導致四川各派政治勢力均對他恨之入骨。他所以被迫離開四川,與此肯定不無關系。而以馮玉祥為首的北洋軍按兵觀望、不肯為他出力,甚至想取而代之,以及護國軍救援不力,也是陳宦被迫向周駿投降離開四川的重要原因。
這時陳已辭去湖南督軍,并把他所率領相當于一個師的軍隊解散。蔡、陳本是好友,旅途得遇,相見甚歡。
蔡邀陳同輪赴漢口,陳感覺到和蔡同行,一榮一辱,實在沒趣,因此婉言謝絕。
蔡鍔由宜昌乘大元商輪于八月二十六日抵達漢口,湖北督軍王占元派楚信、楚義等巡防艦駛往武昌上游迎接,各機關、各團體歡迎人群分乘小輪在江中把大元輪圍在垓心。
王占元希望蔡能在武漢多停留幾日,蔡則堅決辭謝,于是王便在楚材艦上大張筵宴,盛大款待蔡和他的隨行人員。蔡并未登岸,當天晚上就換乘江裕輪繼續下駛。
八月二十八日蔡鍔抵達上海,下榻哈同花園。他不愿人們把他當成一個偉大人物來歡迎,設法把自己隱密起來,僅到禮廬拜會恩師梁啟超。師生二人情深誼重,把臂歡談、不勝感慨。
段祺瑞電請梁啟超轉勸蔡鍔到北京西山療養,不必遠渡日本。蔡鍔或許對先前前袁世凱召他去北京,便成為政治俘虜的往事心有余悸,因此推托說:北京繁囂,不適宜于養病。
九月八日蔡由上海啟程赴日本。抵神戶時,日本記者群趨訪問。蔡以手指喉,不能作答,由蔣方震代為接待。
蔣說:“將軍之病,由于袁世凱而起,納溪之戰,將軍語言艱澀,到滬州時然不能發音,七月廿日由敘府赴成都,勾留九天,病情更加轉劇。黎、段勸將軍移居北京西山靜養,將軍以不能杜門謝客為慮,所以決計來貴國就醫。”
蔡鍔的喉疾和肺病,因拖延過久,抵達日本后已是病入膏肓,群醫束手,無藥可醫。
十一月八日,蔡自知已無時日,請左右扶起看著窗外,黯然對好友蔣方震說:“我是不行了,我不能死于對外作戰的疆場上,真是死不瞑目,我死后有一事想拜托兄。”
蔣問是何事?蔡已無氣無力,喘息地說:“千萬薄葬,讓我九泉無憾!”
蔡回到病榻,即請蔣方震代筆遺電:
一、愿我人民、政.府協力一心,采有希望之積極政策;
二、意見多由于爭權利,愿為民望者,以道德愛國;
三、在川陣亡及出力人員,懇飭羅、戴兩君核實呈請恤獎,以昭獎勵;
四、鍔以短命,未克盡力民國,應行薄葬。
就是這一天,這位一代偉人,視富貴如浮云,功成而不居的護國元勛蔡鍔將軍與世永訣了。他離開這個世界時,年僅三十五歲。
蔡鍔去世后,舉國震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