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把這么多個大師級的人物集合在一起,能處得來嗎?
在當時的北大有一種說法,中國有多少黨派,北大就有多少學派;北大有多少個教授,校園里就有多少種學術觀點。
在北大的講堂上,史學方面,既有信古派的黃侃、陳漢章,也有疑古派的胡適、錢玄同。李大釗、陳獨秀可以在講壇上宣傳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也有的教師在課堂上大講特講國家主義、無政府主義;有人提倡工讀互助主義,有人宣傳儒佛道者;陳獨秀、胡適、劉半農、周作人提倡白話文,而黃侃、劉師培、林損等則極力維護文言文的地位。
如果走進那個時代的北大,人們可能會有一種時空錯亂之感。當時的校園里,有些教授如胡適,上課時總是西裝革履、洋派十足;而在另一間教室上課的辜鴻銘,則是長袍馬褂、拖著長辮子,還手持旱煙袋,并專門有仆人為之點煙上水,諸如此類的情形不一而足。這些人似乎在用自己的外表裝束在無形中宣示著自己的理念。
至于課堂教學中不同觀點的交鋒、互捧、或指名道姓批評對方觀點,也是家常便飯。
本來中國有“文人相輕”的傳統,互相誰也瞧誰不服氣,共處一堂,是很容易滋生矛盾的。
但是,這難不倒蔡元培。用老百姓的話,叫做沒有金剛鉆,不攬瓷器活。
就任北大校長后,蔡元培提出“囊括大典,網羅眾家,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辦學方針。正如他的一句名言“大學者,‘囊括大典、網羅眾家’之學府也。”
凡是有人的地方,總要有不同的人,不同的思想和觀念。對同樣一件事,看法也很難沒有分歧。要使這些不同的人,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觀點,能夠在相處在一起,途徑無非有兩個。
其一,是弱者對強者的臣服。在動物界,如果在爭奪交配權時一定要斗個你死我活,這個物種肯定不會得到好的發展,也很容易走向滅絕。倒是弱者能夠對強者臣服的種群,能夠有利于繁衍光大。
弱者對強者的臣服在人類的歷史上具有重要的作用。我們常說,人沒有虎豹兇猛,能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是靠群體的力量,離開群體個人是很難生存的。但是,至少在很長的歷史時間里,沒有弱者對強者的臣服,群體是不能維持的。
弱者對強者的臣服,這應該是封建專制及其之前的奴隸社會得以存在的重要的條件。所以,才有人被神化,有人拜倒在“神”的腳下,所以才有勇敢和智慧本身能成為道德。崇拜其實也是一種臣服,只是從表面看不是被強迫,而是心甘情愿。但臣服就是臣服,無論是自愿還是強迫。
要使這些不同的人,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觀點,能夠在相處在一起,這第二個途徑便是“兼容并包”。不僅僅是求同存異,而是不同的人,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觀點能夠互相包容,進而能夠在一起和諧相處。
何為共和,或許共和真諦就是“兼容并包”。
所謂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我誓死捍衛你發表意見的權力。毫無疑問,一個社會能實現兼容并包,標志這個社會已發展到了民主社會的較高階段。
一個兼容并包的社會肯定是個偉大的社會,一個對自己充滿自信的社會。
唯物史觀告訴我們,這樣的社會,要建立在很高物質生產和物質生活水平之上,與此相適應的,則是這個社會的社會成員,已經有了較高的道德水平。當然,一個社會的道德水平,同樣是一定的物質生產和物質生活水平的產物,這也是唯物史觀的基本觀點。
或許有了“思想自由、兼容并包”,才能使得“囊括大典,網羅眾家”落到實處。“思想自由、兼容并包”,它反映了領導辦學事業的人的一種難能可貴的寬容精神,如果放大了來看,它更反映了這個領導者對自己理念的自信,而蔡元培就具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