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來,北京大學有過多任校長。說起來,蔡元培當北大校長的時間也不是很長。但為北大人稱作“我們永遠的校長”的,恐怕只有蔡元培一人。
有人說“在北京大學的時候,很少聽見蔡元培的講話。也沒有看見他和哪個學生有私人接觸。但是他依然受到學生的愛戴,是什么原因呢?完全是人格的感召。
“道學家們講究氣象,譬如說周敦頤的氣象如‘光風霽月’。又如程頤為程浩寫的《行狀》,說程顥‘純粹如精金,溫潤如良玉,寬而有志,和而不流是其色,其接物也如春陽之溫;聽其言,其入人也如時雨之潤。胸懷洞然,徹視無間,測其蘊,則浩乎若滄溟之無際;極其德,美言蓋不足以形容。’
“這幾句話,對于蔡元培完全適用,這絕不是夸張。走進北大校長室,就會覺得滿屋子都是這種氣象。”
著名的哲學家馮友蘭,于1915年至1918年就讀于北京大學的哲學系,這一期間,正好是蔡元培在北大校長的任上。
馮友蘭回憶說“有一天,我在一個穿堂門的過道中走過,蔡先生不知道有什么事也坐在過道中,我從這位新校長身邊走過,覺得他藹然仁者、慈祥誠懇的氣象,是我心里一陣舒服。我想這大概就是古人所說的春風化雨吧。蔡先生一句話也沒有說就使我受得了一次春風化雨之教,這就是不言之教,不言之教比什么言都有效?!?
1918年的一天,身為北大學生的馮友蘭因一件事急需北大開具證明。
其弟弟去美國留學,若按正常手續辦出國,已來不及。在緊急情況下,馮友蘭直接找蔡元培校長批示。
當他走進校長辦公室時,只有校長一人坐在辦公桌前看文件,“仍然是一介寒儒,書生本色,雖在事務之中,而有超乎事務、蕭然物外的氣象,這是一種很高的精神境界”,這使他感到無比溫暖。
蔡校長聽過事由之后,知道出國留學是一件應當支持的好事,二話未說,立刻批了字,順利地辦成手續。
還有一次是馮友蘭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留學期間,蔡校長到美國考察訪問。
馮友蘭與其他留學生組織了一個“接待委員會”,召開歡迎會,請蔡校長講話。
當時在美國的留學生,大都是北大畢業,而北大學生向來很清高。
但是,當蔡校長走進會場時,學生們“都懷著自發的敬仰之心,不約而同地站起來”,表示由衷地歡迎。而蔡先生“慈祥誠懇的氣象和風趣的語言”,使幾百名到會者大受感動和鼓舞。
馮友蘭的這些回憶,不僅是他個人的感受,也是在場人的共同感受。
用他的話說“他們也享受了一次春風化雨,也被蔡先生引到一種精神境界的大門,如果他們有足夠的自覺,他們也會這樣說?!?
在馮友蘭看來,蔡元培之所以為大教育家,有“兩大端”。其一是教育思想及實踐,其二是人格氣象。就前者說,蔡元培以“兼容并包”的思想辦學,使北大成為中國近代第一所名副其實的最高學府(并形成北大傳統),影響到整個中國近代教育的發展。
就后者說,蔡元培具有“藹然仁者”的氣象,能起到“春風化雨”的巨大作用,培養了學生獨立的人格。
在一定意義上,后一點可說是蔡元培獨有的。如馮友蘭說“蔡先生的教育有兩大端,一個是春風化雨,一個是兼容并包。依我的經驗,兼容并包并不算難,春風化雨可真是太難了?!?
這種經驗和感受是出于內心的,也是值得人們深思的。
這也就是說,教育特別是大學教育,有兩種功能。其一是培養學生的人格,提高其精神境界。其二是傳授知識,使學生掌握一種服務社會(同時也是個人謀生)的知識技能。在馮友蘭看來,二者相比,前者更難。
“兼容并包”是蔡元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