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之。嗚呼!豈意汝以小愈促我行,而意不免死于我行以后耶!
“我自行后,念汝病,時時不寧。去年11月26日,在舶中發一無線電于蔣君,詢汝近況,冀得一痊愈之消息以告慰,而復電僅言小愈;我意非痊愈,則必加劇,小愈必加劇之諱言,聊以寬我耳,我于是益益不寧。到里昂后,即發一電于李君,詢汝近況,又久不得復。直至我已由里昂而巴黎,而瑞士,始由里昂轉到譚、蔣二君之電,始知汝竟于我到巴黎之次日,已舍我而長逝矣!嗚呼!我之旅行,為對社會應盡之義務,本不能以私廢公;然遲速之間,未嘗無商量之余地。爾時,李夫人曾勸我展緩行期,我竟誤信醫生之言決行,致不得調護汝以蘄免于死。嗚呼!我負汝如此,我雖追悔,其尚可及耶!
“我得電時,距汝死已八日矣。我既無法速歸,歸亦已無濟于事;我不能不按我預定計劃,盡應盡之義務而后歸。嗚呼!汝如有知,能不責我負心耶!汝年愛者,老父、老母也,我祝二老永遠健康,以副汝之愛。汝所愛者,我也,我當善自保養,盡力于社會,以副汝之愛。汝所愛者,威廉(蔡元培的女兒——編者注)也,柏齡(蔡元培的兒子——編者注)也,現在托庇于汝之愛妹,愛護周至,必不讓于汝。我回國以后,必躬自撫養,使得受完全教育,為世界上有價值之人物,有的貢獻于世界,以為汝母教之紀念,以副汝之愛。嗚呼!我所以慰汝者,如此而已。汝如有知,其能滿意否耶!
“汝自幼受婦德之教育,居恒慕古烈婦人之所為。自與我結婚以后,見我多病而常冒危險,常與我約,我死則汝必以身殉。我諄諄勸汝,萬不可如此,宜善撫子女,以盡汝之母之天職。嗚呼!孰意我尚未死,而汝競先我而死耶!我守我勸汝之言,不敢以身殉汝。然后早衰而多感,我有生之年,亦復易盡;死而有知,我與汝聚首之日不遠矣。
“嗚呼!死者果有知耶?我平日決不敢信;死者果無知耶!我今日為汝而不敢信;我今日唯有認汝為有知,而與汝作此最后之通訊,以稍稍紓我之悲悔耳!嗚呼!仲玉!”
后來,這篇情意悲切真摯的祭文在社會上傳播一時,被選入當時全國的中學國文教科書作為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