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他才滿三歲零幾個月,身體瘦小,學堂的高凳子,要別人抱著才能坐上去,又得別人抱下來。只因為胡適的母親望他讀書的心很切,管教很嚴;胡適自己也不像嗣秫那樣貪玩,所以常常一個人坐在學堂里,鼓起喉嚨讀書,直到天黑才回家。
后來,胡介如到阜陽縣上任當訓導去了,家塾的老師就改由胡適的族兄胡觀象字禹臣擔任。學堂也搬到了“來新書屋”,房子大多了,學生也增多了,起初是五個,以后增加到十數人。禹臣先生是村里最年輕的老師,血氣方剛,常常打學生的手心,甚至打屁股,學生都怕他。有個叫胡嗣昭的,專愛逃學,往往躲到麥田或稻田里,寧可睡在野外挨餓,抓回去挨打,卻不愿念書。胡適覺得很奇怪。他從不逃學。而且,他的母親每天早上叫醒他,催他去上早學。
他常常是學堂里到得最早的學生:“學堂門上的鎖匙放在先生家里;我先到學堂門口一望,便跑到先生家里去敲門。先生家里有人把鎖匙從門縫里遞出來,我拿了跑回去,開了門,坐下念生書。十天之中,總有八九天我是第一個去開學堂門的。等到先生來了,我背了生書,才回家吃早飯。”
孔孟之道,歸根結底是中國封建統治的思想基礎。胡適讀書時,是清朝末年,孔夫子已經有了“大成至圣文宣王”、“至圣先師”這一類闊得可怕的頭銜。全國各地的學堂,都要供孔子的牌位,掛孔子的像。
來新書屋的墻壁上,也掛著一幅石刻朱印的孔夫子,據說還是唐朝名畫家吳道子畫的。胡適的母親,盼望兒子讀書成名,一再叮囑他每天要拜孔夫子。胡適也很誠心,每晚放學時,總不忘記對孔夫子拜一個揖。
胡適說:“有一年,我到大姊家去拜年,看見了外甥章硯香比我大幾歲供著一個孔夫子神龕,是用大紙匣子做的,用紅紙剪的神位,用火柴盒子做的祭桌,桌子上貼著金紙剪的香爐燭臺和貢獻,神龕外邊貼著許多紅紙金紙的圣廟匾額對聯,寫著“德配天地,道冠古今”一類的句子。我看了這神龕,心里好生羨慕,回到家里,也造了一座小圣廟。我在家中尋到了一只燕窩匣子,做了圣廟大庭;又把匣子中間挖空一方塊,用一只午時茶小匣子糊上去,做了圣廟的內堂,堂上也設了祭桌、神位、香爐、燭臺等等。我在兩廂又添設了顏淵子路一班圣門弟子的神位,也都有小祭桌,我借得了一部《聯語類編》,鈔出了許多圣廟匾聯句子,都用金銀錫箔做成匾對,請近仁叔寫了貼上。這一座孔廟很費了我不少的心思。我母親見我這樣敬禮孔夫子,她十分高興,給我一張小桌子專供這神龕,并且給我一個銅香爐;每逢初一和十五,她總教我焚香敬禮。”
少年時代的胡適,是孔夫子的一名忠實虔誠的小信徒。
胡適在家塾里讀的書,也多是宣揚孔子孟子思想的儒家典籍。他上學時已認得近千字,不算“發蒙”學生了,不須念《三字經》、《千字文》一類童蒙讀物。他最先讀的是他父親胡傳自編手寫的《學為人詩》。這是一部四言韻文,講的是忠孝節義那一套倫常道德,“學為人”的道理。接著念的《原學》,也是他父親編的一部四言韻文,略述哲理的書。這兩部書,胡適都念得很熟,書中的意思卻不是三歲孩子所能懂得的。
以后,胡適又陸續讀《律詩六鈔》《孝經》《小學》朱熹編,江永集注本《論語》朱熹集注本《孟子》朱熹集注本《大學》朱熹集注本《中庸》朱熹集注本《詩經》朱熹集注本《書經》蔡沈集傳本《易經》朱熹本義本《禮記》陳注本《綱鑒易知錄》《御批通鑒輯覽》《資治通鑒》……
九年的家鄉教育,熟讀了這許多經史典籍,為他后來做學問,“整理國故”,打下了較系統的舊文化的基礎。同時,在他幼小的心靈里,也深深地潛埋了尊崇孔孟儒家,特別崇拜程朱理學的思想根苗。
胡適說,他的父親胡傳“是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