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得新的政治生命,因此我感到光榮?!保ㄍ希?
對陳垣的轉變,陸鍵東在《陳寅恪的最后二十年》中有這樣的評價:“陳垣思想的巨大轉變是一個典型,它映照出時代鋪天蓋地的潮流。北京的人們相信,在這股洪流面前沒有人能置身于外?!保ㄔ摃?18頁,三聯版)
陳垣是轉變了,從他前半生經歷中,我們推不出他要轉變的必然結果,但他的轉變又是一個既存的現實。我們對他的轉變不必過分苛求,但也須保留一點懷疑的態度。
當時陳垣69歲,盡管許多資料說他轉變之后,如何學習毛的書和馬列主義,但有一個基本的事實不容回避,就是一個年過古稀的人,在多大程度上能立刻重新接受一種新的思想。
如果說能接受,那么這與一個人的生理和心理狀況均不相符,陳垣的學術研究,走的是樸學一路,與政治無關,但誰選中了這個本與政治無關的人,讓他成為舊學者在新時代里轉變的典型呢?
在日后的幾乎每一次政治運動中,陳垣都有積極的表現。
他曾寫過一篇《思想改造在輔仁大學》的文章,將自己終身服務的大學說得一無是處,說自己:“長期為帝國主義服務,思想模糊,敵我不分…”(見《文教工作者的思想改造問題》上冊,人間書屋1952年)
如果按照當時的邏輯,經過思想改造運動之后,作為舊學者的典型,陳垣迎來了他自己的新時代,從治學方法上,他找到了新的東西,從思想境界上,他找到了馬列主義,他是學者,應該從此在學術上達到一個超越過去的新水平,雖然他已是一個老人,但他還沒有失去學術能力,他應該多為人們留下一些學術成果,但遺憾的是,在他晚年的學術生涯中,我們見到的多是這樣的文章:《斥奧斯汀侮辱中國人民》、《加強政治課程和時事學習》、《我在三反運動中的思想體會和檢討》、《遵循著斯大林同志的遺志繼續前進》等等,陳智超說:“解放以來,他還寫作了二十多篇學術論文。
陳垣過去的學術特點是以寫專著見長的,但后來卻沒寫一部專書,而應景的文章,要幾倍于這“二十多篇學術論文。(劉乃和《陳垣同志已刊論著目錄系年》,《勵耘書屋問學記》,三聯版1992年)
是陳垣年齡太大了嗎?從他的健康狀況看,似乎不是。
令人感慨的是40后代末就幾乎雙目失明的陳寅恪,始終保持了自己的獨立性,不僅沒轉變,還完成了《元白詩箋證稿》、《論再生緣》和3大卷的《柳如是別傳》,“至文.化大.革.命之難起,他至少完成了十幾篇文章,兩本專著,以及《寒柳堂記夢未定稿》。盲目衰翁有此成績,殊可驚嘆。(汪榮祖《陳寅恪評傳》第166頁,百花洲文藝出版社)
陳寅恪雖然小陳垣10歲,但當時的身體狀況也不好。
陳垣似乎適應了時代,但再沒留下了什么傳世之作,而堅持了“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陳寅恪,卻為后世留下了豐富的學術遺產,陳垣的遺憾是時代造成的,但個人應當承擔多少責任,后人又該從這遺憾中得到些什么啟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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