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精神價值或完全沒有精神價值的時候了;那些老文明本來只屬于人類衰老的時代,——年老身衰了,心智也頹唐了,就覺得沒法子對付大自然的力量了。的確,充分認識那些老文明中并沒有多大精神成分,甚或已沒有一點生活氣力,似乎正是對科學和技術的近代文明要有充分了解所必需的一種知識上的準備;因為這個近代文明正是歌頌人生的文明,正是要利用人類智慧改善種種生活條件的文明。
第二,在我們東方人是同等重要而不可少的,就是明白承認這個科學和技術的新文明并不是什么強加到我們身上的東西,并不是什么西方唯物民族的物質文明,是我們心里輕視而又不能不勉強容忍的,——我們要明白承認,這個文明乃是人類真正偉大的精神的成就,是我們必須學習去愛好、去尊敬的。因為近代科學是人身上最有精神意味而且的確最神圣的因素的累積成就;那個因素就是人的創造的智慧,是用研究實驗的嚴格方法去求知、求發現、求絞出大自然的精微秘密的那種智慧。
“真理不是容易求得的”(理未易察);真理決不肯自己顯示給那些憑著空空的兩手和沒有訓練的感官來摸索自然的妄人。科學史和大科學家的傳記都是最動人的資料,可以使我們充分了解那些獻身科學的人的精神生活——那種耐性、那種毅力、那種忘我的求真的努力,那些足令人心灰氣餒的失敗,以及在忽然得到發現和證實的剎那之間那種真正精神上的愉快、高興。
說來有同樣意味的是,連工藝技術也不能看作僅僅是把科學知識應用在工具和機械的制造上。每一樣文明的工具都是人利用物質和能力來表現一個觀念或一大套觀念或概念的產物。人曾被稱作hoo faber,能制造器具的動物(譯者注:語出法國哲學家)。文明正是由制造器具產生的。
器具的制造的確早就極被人重視,所以有好些大發明,例如火的發明,都被認作某位偉大的神的功勞。據說孔子也有這種很高明的看法,認為一切文明工具都有精神上的根源,一切工具都是從人的意象生出來的。《周易?系辭傳》里說得最好:“見乃謂之象;形乃謂之器;利而用之謂之法;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謂之神。”這是古代一位圣人的說法。所以我們把科學和技術看作人的高度精神的成就,這并不算是玷辱了我們東方人的身份。
總而言之,我以為我們東方的人,站在科學和技術的新文明的門口,最好有一點這樣的知識上的準備,才可以適當的接受、賞識這個文明。
總而言之,我們東方的人最好有一種科學技術的文明的哲學。
大約在三十五年前,我曾提議對幾個常被誤用而且容易混淆的名詞——“精神文明”(spiritual&nn),“物質文明”(aterial&nn),“唯物的文明”(aterialistic&nn)——重新考慮,重新下定義。
所謂“物質文明”,應該有純中立的涵義,因為一切文明工具都是觀念在物質上的表現,一把石斧或一尊土偶和一只近代大海洋輪船或一架噴射飛機,同樣是物質的。一位東方的詩人或哲人坐在一只原始舢板船上,沒有理由嘲笑或藐視坐在近代噴射機在他頭上飛過的人們的物質文明。
我又曾說到,“唯物的文明”這個名詞雖然常被用來譏貶近代西方世界科學和技術的文明,在我看來卻更適宜于形容老世界那些落后的文明。因為在我看來那個被物質環境限制住了、壓迫下去了而不能超出物質環境的文明,那個不能利用人的智慧來征服自然以改進人類生活條件的文明,才正是“唯物的”。總而言之,我要說:一個感到自己沒有力量對抗物質環境而反被物質環境征服了的文明,才是“唯物”得可憐。
另一方面,我主張把科學和技術的近代文明看作高度理想主義的、精神的文明。我在大約三十多年前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