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易之揮了揮手,目中隱隱泛起一抹冰雪般的寒意。
昨夜聽來的消息委實駭人。
譙縣桓氏竟然欲做毀堤淹民這樣喪心病狂的事。
如果淮河堤壩毀了,亳州遭遇水災,百姓流離失所,妻離子散甚至是家破人亡。
甚至會衍生更為嚴重的后果!
此舉完全喪失良知,人性徹底扭曲。
必須阻止!
他這封信,就是讓武則天派神皇司嚴密盯防亳州,找到機會,直接覆滅譙縣桓家。
從地域角度上看,桓家是最容易處理的。
大周世家三大集團,分別是關隴,山東,江南。
而桓氏地處淮南,周圍找不到盟友,孤立無援。
只要朝廷行動迅速,桓氏將得不到任何臂助。
更何況,張易之隱隱猜測,桓氏大抵也抽調(diào)了武卒前來益州,那族內(nèi)力量更為虛弱不堪。
“真是狗急跳墻了啊,拿千年傳承做賭注,難道不怕被我屠戮殆盡么?”
張易之神情愈冷,低聲喃喃。
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太過黑暗,手段太過血腥,逐漸失去了僅有的同情心。
可見識過門閥世族的手段,他竟覺得自己還算善良。
毀堤淹民啊!
為了一己私欲,為了天下大亂,不惜讓洪水帶走無數(shù)條鮮活的性命,沖毀無數(shù)個家庭。
譙縣桓氏走投無路了么?
并沒有。
雖受桓彥范謀反牽連,看似要被朝廷誅族。
其實還有一條退路,世間聰明人都知道的退路——
獻出產(chǎn)業(yè)。
將良田、家族財產(chǎn),商業(yè)渠道全部上交國家,再驅(qū)散莊園奴隸。
做到這個地步,就算他張易之想誅族,武則天也會阻止。
畢竟能不費一兵一卒處理掉依附國家吸血的蛀蟲,何必掀起腥風血雨,弄得天下動蕩?還落下暴君的名頭。
但是,桓家又怎么甘心將上千年積累的家業(yè)雙手奉上?
所以這矛盾無法解開,只能走進生死角斗場。
角斗場里已經(jīng)沒有對錯而言,更沒有正義與邪惡,只有贏家和輸家。
輸家,注定會粉身碎骨。
而贏家,不管之前有多么惡貫滿盈,有多么罪孽深重,自然有帶著立場的人使用春秋筆法,對其進行一番粉飾。
“世事紛紛一局棋,輸贏未定兩爭持。須臾局罷棋收去,且看誰贏誰是輸。”
張易之吟完詩笑了笑,起身走出茶室。
……
城北凝翠林。
園林秀雅巧致,情景深幽。
張易之一行人頗有興致的閑逛,論情調(diào)逸樂,蜀中當屬天下之絕。
“士多自閑,聚會宴飲,尤足意錢之戲,益州真是好地方。”
陳長卿手持折扇,搖頭晃腦。
“爵爺,還有更妙的地方呢。”楊釗嘿嘿一笑,擠眉弄眼。
陳長卿挺直腰板,對爵爺兩個字很是受用,子唯這外甥真上道。
咱縣男爵位雖然不入流,好歹也是個爺嘛。
“什么地方?孔門規(guī)矩嚴不嚴?”陳長卿斜眼看他。
楊釗表示很茫然,關孔儒何事?
陳長卿瞪著他,略比劃了一下,“一孔一門緊挨著。”
“噢噢~”楊釗可算聽清楚了,曖昧的說:“有座勾欄全是上佳女妓,只要錢給夠,她們什么都可以。”
頓了頓,也學著附庸風雅道:“想陸地行舟都行!”
陳長卿閉上眼,憂心忡忡地嘆道:
“噫!陸地行舟雖艱苦,吾亦能苦中作樂。”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