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希淳從來就沒把工匠與農桑之事聯系起來,在他的認知里,農耕的工具就應該是那樣,只要種地就應該有這些工具,工匠們不過是按著樣子做出來而已。
皇帝問的幾個問題他一個也答不上來,跟在御輦的邊上,大冬天的夏希淳的額頭上已經見了汗。若是不能給出皇帝一個滿意的答案,自己的仕途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越是回答不出,夏希淳的心情就越是浮躁,他感覺自己已經接近暴走的邊緣。他使勁咬了咬舌尖,舌尖傳來的疼痛讓他的神智清明了一些。
夏希淳絞盡腦汁去想今天皇帝所做的一切決定,以及皇帝所說的話,頭腦中靈光一閃,皇帝不管是在與亦失哈說話,還是在與黎叔林說話時,提到最多的詞就是制度和法律。
這兩個詞夏希淳都明白,也知道這兩個詞所代表的含義,想一想自己一個兩榜進士,本該進翰林院修史養望,卻陰差陽錯進了督察院成了御史。想要干好御史就得研究《大明律》、《大誥》等大明律法,對于祖制也是有著相當程度的鉆研。
可是皇帝今天所說的制度與法律與他所知道的律法毫無關系,難道是希望他夏某人支持皇帝陛下更改祖制嗎?
若是如此,皇帝可太高看自己了,這種事關眾人利益之事,哪里是他一個人微言輕的小官可以置喙的。
夏希淳把心一橫,寧愿得罪皇帝也不能得罪天下的讀書人,堅決不能答應皇帝任何不利于讀書人的要求。
朱瞻基等了一會兒,見夏希淳還是六神無主一般一言不發,心中徹底失望,這個群體的思維已經僵化,根本就不能適應馬上到來的變革時代。
人才還是自己培養吧,等再堅持幾年,房山孤兒學堂的孤兒成長起來,就不會再為人才之事發愁。
夏希淳看著皇帝遠去的儀仗,一時間呆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一陣冷風吹過,夏希淳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才驚覺貼身的衣服已經濕透。
他知道自己的仕途完了,自己已經在皇帝心里留下了無能的印象。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中,坐在書房中開始寫請求致仕的奏疏。
奏疏很快經過通政司遞交到了皇帝的書案上,朱瞻基看完奏疏后面一陣冷笑,對著隨侍在身邊的范安說道“你看看,這些個讀書人都是精貴的,打不得罵不得,甚至連說都說不得了!”
“皇爺何必為這種人生氣,打發了就得了。”
“他想得美,他不是想撂挑子不干了嗎?去傳旨,既然夏希淳想回家養老,那就把朝廷給他的功名全都撤掉,不愿意為朝廷效力,那就別占朝廷的便宜!”
范安對皇帝的話沒有任何多余的疑惑,轉身就去找翰林學士擬旨。
圣旨到了內閣這里,包括內閣首輔楊士奇在內的所有閣臣都對這道圣旨提出了異議,楊士奇對帶著草擬好的圣旨來請內閣副屬的范安說道“范公公請善待片刻,老夫等去見見陛下,說不定陛下就會回心轉意了。”
范安也沒強求,跟著幾個內閣閣臣一道回到乾清宮。朱瞻基對這道圣旨被內閣擋回來有著心理準備,這會兒看到幾位閣臣聯袂求見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幾人進了乾清宮一絲不茍的行完禮之后,朱瞻基命小宦官搬來錦墩請諸位老先生坐下后問道“幾位先生來見朕可有事賜教?”
楊士奇起身拱手道“回陛下,老臣請陛下明示那夏希淳犯了什么十惡不赦之罪,讓陛下如此雷霆震怒?”
“楊愛卿這是在指責朕嗎?一個七品的御史朕還犯不著與他生氣!”
“老臣不敢,只是覺得革除夏希淳的功名的懲罰有些重了,讀書人十年寒窗苦讀考取功名不易,一朝革去功名就等于之前的付出全部付之東流,對讀書人來說比殺了他打擊還要大。
如此懲罰,也對陛下的仁義之名有礙,若是夏希淳沒有犯下什么重罪,還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