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鼓勵,干脆把好人做到底,在舉行老太太的告別儀式時,請了假開車到八寶山,戴上黑紗站到了親屬行列里,盧薈一家老太太的女兒女婿兒子兒媳的隊伍,因為來了卓爾湊了個整齊。
那幾天的忙亂過后,盧薈滿臉真誠地要專門請卓爾吃飯,卓爾擺擺手說免了免了,誰跟誰呀,你不就一個媽嘛,反正你媽也不會再死第二回了,客氣什么呢。
盧薈說換了別人才不干呢,這多少有些晦氣的,除非是真的結婚。
卓爾怔了怔,心里有點別扭。他這話猛然點醒了卓爾,使卓爾覺得哪兒有些不對頭。哪兒不對頭呢?她也說不出。她和盧薈相處了大半年,聊天吃飯玩耍,可盧薈從來沒有過進一步親熱的表示。卓爾也沒有。據說盧薈原來是有過一個女朋友的,倆人好了很多年,快結婚的時候吹了。盧薈從來沒提過,她也不問。盧薈和卓爾同齡,30多歲還不成家,大概是還在心里惦著那個女孩吧。盧薈身邊沒有別的女友,卓爾能感覺出來,但他如是真的喜歡卓爾,借著他母親臨終這事,他又為什么不索性向卓爾挑明了呢?卻拐彎抹角地要“借”她去冒名頂替,然后用畢放回原處。這叫什么事兒啊?雖然這是信任是友情是無奈是權宜之策,可是,這畢竟泄露了盧薈的一份心思,看來盧薈根本不愛卓爾,或許盧薈是個根本不打算結婚的人。
卓爾心里有點煩。她對盧薈是談不上愛的,可是多少希望著盧薈會有一點點愛她?也許女人都是這樣?仔細想來,同卓爾交往的男朋友,除了老喬,沒有一個人曾經鄭重地提出要想同她結婚,這一點讓卓爾多少覺得有些委屈和沮喪。
卓爾這樣的女人,在男人看來,天生是不適合做老婆的?
就連盧薈這樣溫和這么善解人意的男人?
卓爾獨自開車回家。上了三環,并線時速度太快,險些同前頭的那輛車剮著。她出了一身冷汗,罵了一聲粗話,心情倒一下子好了。她想其實和盧薈這樣的男人交往,真的好輕松好安全的。彼此都沒有要求,也沒有約束,他不想結婚,她也不想結婚,上哪兒去找這么公平的異性友情啊。
但卓爾仍然是渴望愛情的。在內心深處。在夢里。
也許,那一年在南方,她本該給他留下電話號碼的,茫茫人世間,總該有一根線,還能把他和她連通起來,即便是偶爾的問候或是什么也不說,比如在情人節那樣的日子里。卓爾一次次回想著在岔道口同他分手的情形,透過樹葉的縫隙,她瞥見他臉上青灰色的失望。他一定把她當成了一個尋歡作樂的老手,認為她是不想給自己這一夜狂歡留下后遺癥。但卓爾不會對他解釋,卓爾沒有時間解釋了。卓爾本該告訴他,若是她不那么決絕地截斷自己的后路,按著她的脾性,后來的事情就會一塌糊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比如相愛、愛得死去活來,然后結婚、朝朝暮暮過日子,然后爭執、吵架,最后兩個人合伙親手把愛情埋葬。喜新厭舊的卓爾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下場,她在帳篷里仰望著莫測的藍天,星星就在她的頭頂似乎伸手可及,但那顆星是摘不下來的。翡翠鳥的呢喃從黑暗的樹林深處傳來,然而樹林不是籠子,它們屬于大地。
卓爾不知從哪本書上看來一句話愛情是我,而婚姻是我們。
愛情是我,我能感覺到愛我就有愛情,我在愛著那就是愛情。需要兩個人,而愛情有時只需要一個人就夠了。可惜,一個人的愛情對于卓爾來說也顯得奢侈,因為她愛的只是戀愛的感覺,她不知道自己真正所愛的人有沒有出世。
那么婚姻呢?婚姻不是我而是我們,僅僅兩個人都不夠,那個“們”由周圍的許許多多親朋好友和許許多多歲月組成。鞋鋪已夠雜亂,每一雙鞋子的尺碼已經固定,可是卓爾的腳,還在長大。9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