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過年的,整座長安城死氣沉沉,除了皇城附近放了幾串鞭竹、象征性的念一篇禱告文章,百姓人家縮在家里很少出門。
世道不太平,有的一口吃食,能扛過這百年一遇的大寒,便是大吉大利。
呂先生一身舊棉袍,在大街小巷走走停停,步子邁的不大、也不小,方方正正,每一步跨出去,正好三尺三寸,不差分毫。
何長安緊跟其后,老老實實的,一聲不吭。
這種規(guī)規(guī)矩矩的步伐,在何長安這等沒文化的粗鄙武夫看來,顯得有些僵化、古板,只因從未有人給他詮釋‘不逾矩’。
‘天大、地大、道大、人亦大,但大不過一個規(guī)矩,大不過道理?!@等大道理,就算之前有讀書人說過,何長安卻根本記不住。
就算記下,也理解不了。
他之所以跟著呂先生,就是想要請教一個問題:‘如何才能幫玉面靈狐講道理?!?
呂先生笑而不語,只是領著他走出學堂,走出黃泥巷,走進夜色深沉的長安城。
一只拳頭大小的玉面靈狐,藏在何長安腰間的靈獸袋里,忐忑不安的向外窺探……
太平巷,鑼鼓巷,芙蓉園,朱雀街,騾馬巷,煙花巷……
一路走過,人間萬象,悲歡離合,江湖暗戰(zhàn),意氣之爭,各種感悟流水般劃過心湖,讓何長安明悟一些道理的同時,又忘記一些道理。
最后,一老一少一狐來到摘星樓下。
老讀書人抬頭望高樓,目光溫煦,就那么隨隨便便一站,跟所有落魄的讀書人并無分別。
但何長安感覺到一絲莫名的書卷氣,如湖面的微波,一圈一圈,蕩漾著,令人神清氣爽,心境平和,很多之前想不通的道理,一下就得到了答案。
摘星樓上,中年道人坐不住了。
他放下手中茶碗,一步跨出,便出現(xiàn)在老讀書人面前,稽首一禮,鄭重說道:“呂先生,請上樓喝茶?!?
呂先生站著沒動,溫和的笑了笑,道:“李青蓮,你把難題丟給書院,趙正、杜十三、溫太原三個不爭氣的蠢貨,又把難題丟給鄭小妹;
鄭小妹最調皮,竟然隨手丟給黃泥巷蒙童何長安,這算什么道理?”
“在長安城里,道門的事,你李青蓮說的話,還算不算數(shù)?”呂先生繼續(xù)問道。
李青蓮躬身稽首,一時間汗流浹背,轉眼間就打濕了衣衫,訕笑道:“儒家圣人云,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貧道……晚輩、委實不知如何回答。”
“你是道門領袖,我是個讀書人,你的這句晚輩有何根據(jù)?”呂先生嘆一口氣,卻還是極為溫和,就像老師教導學生那般,諄諄善誘、誨人不倦。
“呂先生與晚輩師尊平輩論交,青蓮這句晚輩并未破了規(guī)矩?!?
呂先生瞅著這位大唐國師,道門領袖,露出一抹失望之色,抬頭望天,口中喃喃低語:“規(guī)矩規(guī)矩,你道門先壞了規(guī)矩,難道讓我一個讀書人也壞規(guī)矩?
罷了,李青蓮,你賠我?guī)讟訓|西,咱們扯平,如何?”
李青蓮苦笑道:“就幾件不成器的玩意兒,如何入得呂先生法眼?!?
呂先生亦苦笑:“最近窮的都揭不開鍋了,我自己的學生又蠢的很,賺錢這種事都做不好,一個個還趾高氣昂、人五人六的,我這當老師的看著就生氣;
你李青蓮就不同了,丹藥、符箓、法陣靈材、飛劍什么的,隨便給我?guī)装俳?,想必也不會傷筋動骨吧??
……
離了摘星樓,一老一少一狐扛著大包小包的‘靈材’,向斬妖司走去。
何長安悶聲不響。
不用問,他就知道、呂先生這是要去找鄭公‘講道理’。
那只拳頭大小的玉面靈狐卻抑不住激動,咿咿呀呀的問個不停,無外乎‘呀、剛才那老道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