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看著屋子里又開始討論起學問的兩人,敬謝不敏往門外走。
見到站在廊廡下的何暖,重光湊了過去,神秘兮兮的問:“胖丫頭是不是每天都讀史?”
讀史使人明智!重光懷疑湛非魚這一肚子心眼都是看史書學的,自己當年就不喜歡讀書,難怪又憨又直,哎……
何暖看著表情各種變化的重光,半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卻還是回道:“外出不方便,帶的都是科舉要用的書。”
雖說是經史子集,可史書太厚,帶出來不方便,湛非魚目前主要研讀的還是四書五經。
“這樣?”回頭往屋內瞅了瞅,重光一手摩挲著下巴思考著。
最開始他以為七爺對胖丫頭另眼相待,是因為她心思單純,在禁龍衛見慣了黑暗丑陋和廝殺血腥,胖丫頭那無害的笑容怪好看的。
可仔細想想,重光感覺自己大錯特錯,胖丫頭小歸小,可論陰險狡詐和朝中那些大臣們沒什么兩樣,七爺就不擔心日后被胖丫頭給算計了?利用了?
殷無衍看了一眼外面,清冷的聲音響起,“管仲儉乎?”
儉,慳吝。孔圣人曾言管仲器小,而慳吝者為小器,湛非魚回道:“管氏三歸,官事不攝。”
管仲的三處宅子,分別讓三個人管著,不管是節儉還是慳吝都不搭邊,所以孔圣人所謂器小絕不是因為慳吝。
“管仲可知禮?”聽到殷無衍這一問,湛非魚眉頭一皺,“圣人曾言: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
國君的大門外有屏,管仲家大門外也有屏。國君宴會,堂上有放置酒杯的土幾,管仲宴客也有那樣的土幾。
若說管仲知禮,有誰不知禮呢?事實上看,塞門和反坫,皆是君主的禮儀,但管仲都僭禮為之,確實是不知禮。
看著凝眉思索的湛非魚,殷無衍也不催促,小姑娘的確有心思,可手段太過于稚嫩拙劣,好比這一次。
她以自己被陷害進大牢來鉗制劉家和楚知府,從而順利拿到五十萬兩銀子,卻沒想過這是以身涉險,暗中有人會趁機下殺手,若不是她有保命的手段,這一次兇多吉少!
《管子·小匡篇》記載:“施伯謂魯候曰,管仲者,天下之賢人也,大器也。”湛非魚想起這一段就知道管仲絕不是器小不知禮。
殷無衍指了指《論語注疏》。
湛非魚一怔,半晌后明白過來,“齊一變,至于魯;魯一變,至于道。”
被殷無衍點撥了一下,湛非魚思路就通順了,“這便是王道和霸道,齊國乃是春秋強國,齊桓公身為春秋五霸之首,最終成就霸業,可孔圣人追崇的是儒道仁政,希望齊國的霸道強國最終歸于仁德治國,最終實行天下歸仁的王道。”
“管仲之器小哉!并不是真正的器小或者慳吝、不知禮,而是因為孔圣人失望與管仲的器量達不到王道的境界,所謂器小不過是因為實現了霸業后止步不前。”
看著侃侃而談的湛非魚,殷無衍接過話,“孔圣人追求的是四治。”
“仁治、德治、禮治、人治。”湛非魚熟讀《論語》和《論語注疏》,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剛想說比起儒家治國,她認同的是法家。
可話還沒說出來,對上殷無衍幽深不見底的黑眸,湛非魚心虛一笑,卻是不敢“胡言亂語”了,誰讓當今圣上認同的也是儒家治國,而不是嚴苛的法家。
院子里,劉和玉聽著屋子里的對話,妝容精致的臉上有驚嘆亦有佩服,劉家兒郎若是有湛非魚這般的讀書天賦,何愁劉家不興旺?
何暖安靜的站在門口,按理說有客來訪,不管是敵是友,出于禮節何暖都該通傳一聲,就好似之前登門的吳夫人和魏夫人。
可劉和玉明顯更精明圓滑,低聲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