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兒見是我,捂著胸口氣喘吁吁道:“可不得了,前庭來了一位少奶奶,正大鬧著找人,偏小廝們見是白日里,估摸著沒事,都跑出去耍,此時一個不見,只好我去尋莫先生來了!”
我聽說,忙去前庭,且看見一個年約二十七八,水蛇腰,杏核眼的少婦,穿金戴銀,正挑著眉毛,叉著腰罵人。
只聽她對著一屋子人罵道:“你們這幫小浪蹄子,天生的下賤坯子,釣不來豪客,倒會勾引清白人家子弟!今日如若不把我弟弟跟勾引他那臭狐貍精交出來,看我不掀了你們這煙雨閣的屋頂!一個個狗眼看人低,知道我娘家清貧,欺負孤兒寡母,連帶著也不把你顧二姑奶奶放在眼里!狐貍嫁給黃鼠狼,一個個甚么東西!”聲音又脆又快,真真爆竹一般。
早有管事的婆婆陪笑好言相勸:“姑奶奶,我們這正兒八經(jīng)做生意,本來干的就是賣笑這門營生,姑奶奶弟弟走失,可我們這百十來個姑娘,可是一個不少,莫不是姑奶奶有甚么誤會,莫不如去別處找找,許是跟別的院兒的姐兒出去也未可知啊!”
正好秋兒也出來看熱鬧,我正心下疑惑這姑奶奶甚么來頭,莫不是顧生那位有錢的二姐么?可是煙雨閣豪客濟濟,上下又有關(guān)系,一向底氣十足,便忙拉住秋兒小聲道:“姐姐,這姑奶奶好生威風(fēng),是哪家的夫人?”
秋兒小聲道:“你還不知道?這是附近幾條街有名的女潑皮,綽號叫馬蜂窩,針尖對麥芒,見誰刺誰,哪里有人敢惹?”
我便問:“煙雨閣這些年倒也沒見怕誰,可為何對這姑奶奶百般退讓?”
秋兒貼近我耳朵道:“這你可有所不知,本來這顧二姑奶奶家徒四壁,私塾那位最近傳說被狐貍迷了的,正是她親弟弟,可是這顧二姑奶奶命好,嫁得紫金街恒順祥綢緞莊老板的續(xù)弦,家里頗有家產(chǎn)不說,不知怎的還被上次花魁慶典上那位沈尚書認做干女兒,可不是沒人敢惹么?這顧二姑奶奶正是天不怕地不怕,在哪里都掐尖搶上,頗不省事,這次又說弟弟離家,準(zhǔn)是煙雨閣的姐兒勾搭的,正要索人回去呢!”
這時莫先生也來了,一見面忙要把顧二姑奶奶往雅座請,想不到顧二姑奶奶眼睛一瞪,道:“少來這一套!交不出我弟弟和那狐貍精,看你們做不做得生意!”
莫先生道:“奶奶這不是說俏皮話么,這煙雨閣雖說賣皮肉,可不賣皮毛!哪里有甚么狐貍?更何況,我們這不曾少一個姐兒,令弟一個大男人,何至于會自己藏在煙雨閣?奶奶行行好,今日沈尚書可還要來聽鴛鴦姑娘唱戲,您擾了他老人家雅興,可不都是我們不是了!”
這顧二姑奶奶聞聽干爹要來,氣焰低了一半,仍袖子一甩:“今日姑奶奶還要去別處尋尋,找不了來,橫豎你們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遲早跟你們沒完。”便氣咻咻的走了。
那蒹葭姑娘若真是煙雨閣的姐兒,這顧二奶奶一鬧,不會不知道。可那孝順的顧生,怎會突然離了老娘出走呢?莫先生和管事婆婆都說煙雨閣不曾少了姐兒,難道顧生自己走的?私奔倒是可想而知,自己離開又為了甚么呢?
顧生自詡一諾現(xiàn)金,并不想辜負了那姑娘,現(xiàn)在想來,我周身一冷,莫不是小三子說的丑時出現(xiàn)找替身那女鬼么?
這事情,莫不如問問龍井。
我提了粽子去找龍井,龍井正和瓜片搶什么,走近一看,原來龍井滿懷是不知哪里摘的早熟的紅潤潤的山杏兒,瓜片今日倒是人形,正和龍井搶的不可開交。只見龍井滿臉杏肉,口角也直淌下杏汁兒,瓜片跳著嚷著搶,他還直往嘴里塞,當(dāng)真狼狽之至。
我把粽子放在供桌上,坐了蒲團瞧他們打鬧。
瓜片先看見粽子,忙過來拿,龍井見狀一把把瓜片衣領(lǐng)提起,竟把山杏往瓜片衣襟里一倒,自己來抓粽子了。
瓜片搶不到,眼看要哭出來,我忙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