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富歇一個人的聲音,在這空蕩蕩的大廳中回蕩,便如在空蕩蕩的陵園中回蕩一樣。
最后,富歇的演講結束了,下面依舊寂靜無聲,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經死去,剩下在這里的都只是土偶木梗而已。
富歇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如何走下講臺的,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在恐懼中瑟瑟發抖,他知道,自己的這次反抗輸得一敗涂地。國民議會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國民議會了,那時候勇氣都已經在一系列的變故中消磨光了。
自從劊子手如同波苔菲莫斯(希臘神話中的獨眼巨人,他曾經闖入奧德修斯的隊伍中,抓走他的同伴吃掉)一樣闖進他們當中,將他們中的一部分抓去喂了斷頭臺之后,國民議會中剩下的那些人就已經日益消沉,幾乎要變成提線木偶了。
這時候,羅伯斯庇爾站了起來。富歇臉色蒼白,渾身發抖。他知道,羅伯斯庇爾如果發言說自己是叛徒,是吐著信子的毒蛇,所有的議員都會鼓掌歡呼的,接著就會有人提議,將逮捕叛徒富歇,交給革命法庭審判,然后……這一套流程,富歇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關于富歇公民的報告,我建議國民議會,將這件事情交給‘救國委員會’來加以處理。”羅伯斯庇爾說。
這句話完全出乎了富歇的預料,羅伯斯庇爾完全可以直接要求國民議會宣布他是叛徒,逮捕他。只要羅伯斯庇爾這樣說,現在還剩下的那些議員們都會舉手贊同的。但是羅伯斯庇爾卻提出這樣的一個要求……
羅伯斯庇爾的建議立刻得到了所有議員的支持,事情就這樣成了。富歇像一條在漁網中蹦跳的魚,他奮力的一跳,想要逃向藍色的天空,但最終還是無力的落入了依舊圍著他的大網中。
富歇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國民議會,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不過他很快就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慌亂無濟于事,如果他還想要保住自己的腦袋,就不能不先冷靜下來。
富歇不是丹東或者德穆蘭那樣帶著些藝術氣息,愿意平靜地面對死亡的人。他決定,無論如何,他要掙扎到最后一刻。
于是富歇又想起了羅伯斯庇爾今天的舉動。他開始琢磨羅伯斯庇爾這樣做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后,他得出了這樣的兩個猜測。
第一,羅伯斯庇爾的確想要他的命,但是他不想直接就這樣砍了他,而是想要像貓玩老鼠那樣,欣賞他的恐懼和絕望,然后在玩膩了之后,再一下子咬斷他的脖子。
第二,羅伯斯庇爾希望他能老老實實地臣服于自己,向他投降,向他懺悔。然后再給他老老實實地當一條狗。
富歇覺得,第一種可能更大一些,至少,以他對羅伯斯庇爾的了解,就應該是如此。但是第二種可能也不能完全排除。畢竟,富歇覺得,自己作為一條狗,還是很有用,很有價值的。
富歇是一個非常具有行動力的人,既然有了這樣的想法,他便毫不遲疑地將它付諸實施。富歇立刻打起精神,離開了自己的住處,前往羅伯斯庇爾在在圣奧諾雷街的住處。這位法蘭西第一共和國的加爾文(宗教改革時期新教加爾文宗的領袖,他曾經燒死反對自己的教義的賽爾維特)為了顯示自己的清貧和德行,他在這條街上,租了一個小小的閣樓居住。
富歇這天晚上和羅伯斯庇爾究竟談了些什么不為人知,因為此后,富歇從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不過我們可以從其他類似的人的遭遇中猜測富歇遇到了什么。
巴拉斯也曾到那里去向羅伯斯庇爾認錯求饒。在樓下,他首先遇到了房東的刁難。這個房東是羅伯斯庇爾的虔誠的信徒。巴拉斯被他搜身檢查,因為他懷疑巴拉斯可能是刺客。
接著巴拉斯沿著木梯爬上閣樓,在一個狹窄的,掛著羅伯斯庇爾自己的畫像的房間里,他見到了羅伯斯庇爾。而羅伯斯庇爾甚至連一張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