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季,京師的天氣變得格外快,說下雨便下雨。
是日傍晚,宋弈頂著桶倒瓢潑般的大雨,緩緩走出宮門。雨水在傘頂上沖刷,順著傘面嘩嘩啦啦地淌下,濺在地上,砸出不小的水花。他雖撐著傘,官服仍舊濕了大半。
“大人!”
白時帶著斗笠,披著蓑衣坐在馬車前,見宋弈出來,忙放下馬凳。
“大人,您這衣裳都濕透了,趕緊換了吧,當心著涼。”白時扶著宋硯上了馬車,掀開車簾。
宋硯鉆進馬車內(nèi),“走吧。”
白時一拍馬鞭,一匹棕黑色的馬揚起前蹄,嘶鳴了一聲,便撒腿跑開了。
大約是雨勢太大,永寧街上幾乎沒什么人。宋弈裹著濕漉漉的官袍,靠著休息。側(cè)邊的車簾被馬兒飛奔帶起的風掀開,宋弈透過車簾,看到街道兩旁還有一些鋪子開著。
每個鋪子都在等待可能到來的客人。
“白時,停一下!”宋弈道。
“吁——”白時停下馬車,“怎么了,大人?”
“你等我片刻,我去去就來?!彼无恼f著,又撐著傘下了馬車。白時便在車上等著。
白時看見他進了一家點心鋪子。
“這位大人,請問想來點兒什么?”店家是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女人,見到有客人到,迅速迎了上來。
宋硯指了一些點心,“這個,這個,還有那個,都包一些。”
“好嘞!”店家笑呵呵地拿出油紙包,一樣一樣地裝好,打包,遞給宋弈。
宋弈遞了一塊碎銀子過去。
“大人您稍等,我給您找零。”店家拉開抽屜,正要數(shù)錢,便聽見宋弈道:“不必了。”
那女店家一抬頭,便看見宋弈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了。
她笑呵呵地在他身后喊道:“多謝大人!歡迎常來啊!”說完,那女店家喜滋滋地闔上了抽屜鎖好。又坐回到一旁的椅子上,靠著門框看外面的雨。
“唉……這雨要下到什么時候啊……”女店家望著雨簾嘆氣。
白時見宋弈回來,懷里護著點心包,便趕忙從他手里接過點心,迅速放到馬車內(nèi),又架好扶著宋弈上了馬車?!按笕?,現(xiàn)在直接回府嗎?”
“嗯?!彼无臄n了攏衣裳,大約有些冷。
馬車穿過悠長的永寧街,車轍在地上濺起一尺多高的水花,那水花一路向前,漸漸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馬車搖搖晃晃地前行,雨水順著小窗飄進馬車內(nèi),宋弈伸手按住車簾,雨水便順著濕透的車簾流進馬車里。
宋弈索性松了手。
他瞥見不遠處的點心,這里面有母親愛吃的桃花酥和桂花酥,剩下的都是宋硯愛吃的。宋弈看著點心包,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
他這個弟弟,打小就嘴饞得很,無論是小時候還是長大后,一看見美食,總會兩眼放光。從前,每當家里有了小零嘴,若是宋硯不在,他都會首先想到要先給弟弟留著。從小到大,他作為兄長,從未與弟弟爭搶過什么。哪怕是成親,母親說他是兄長,應當先成親,但他卻覺得,弟弟的親事是老早就定好了的,而他卻未遇見令他覺得想娶的姑娘,不能因為他是兄長,就耽擱弟弟的親事。
從小到大,弟弟一直在他的羽翼之下,無憂無慮地長大,即便到二十歲及了冠,宋硯的心性依然像個孩子。宋硯的身上,有他所向往的純質(zhì)天然,如同一塊美玉,沒有任何雜質(zhì)。而他自己,總是顧慮太多,不果斷,不干脆。
有時,他也會想,假使他和宋硯互換了身份,他是弟弟,而宋硯是兄長,他會不會長成宋硯那般模樣。
宋弈想起宋硯小時候趁著母親不在家,偷偷爬上樹去掏鳥窩,還讓自己給他望風。宋弈明明知道那很危險,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