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娘夸康飛是關云長,說的那話,是三國演義里面,曹操敗走華容道,陳昱說的,意思是說,丞相對關羽有恩,你說幾句軟話,他肯定放你走……
換句話說,這是典型的沒有大局觀了。
不過我天朝把關羽捧上神壇,便只說他【善待士卒,驕與士大夫】了,不再提背后的大局觀。
與之相對的,就是張飛【愛敬君子而不恤小人】了,這個小人,說的可不是【小人】,而是底層的意思,就如周朝百姓分【國人】【野人】其實就是城里人和鄉下人,絕對不是神農架野人。
康飛說線娘是個莽張飛,就是這個意思了,倒也不是諷刺她,實在是,有些感慨,出身好,到底是不一樣的。
別說線娘是個好姑娘,即便她【鬧市袖錘】,做出什么不可言的事情,大約也就是褫奪、圈禁這類下場了。
水滸按說是個禁書,可即便五百年后,康飛不也和廣大群眾一樣,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找來什么小澤老師,瀧澤老師,深入學習批判一番……水滸么,在這個時代一個道理,一堆大佬喊封殺,可看過水滸的比比皆是。
線娘也是當即就懂了康飛的意思,要說她自己看水滸就能悟出這樣的道理,那是絕無可能,可她看的是點批圈紅版的水滸,就是大佬注解過的版本,什么【此處當浮一大白】之類。
說起來線娘也是可憐,按說,女不看金庸男不看瓊瑤,問題這時候連紅樓夢的祖師金瓶梅都還沒有,你想看什么百萬字長篇巨著的宅斗?根本沒有。
要不然,讀書人為什么看著【牝常以靜勝牧】六個字能自己在腦海里面敷演出上萬字的劉備生平?
想想康飛他家店里面大伙計小潘,有一套藏書,寶貝得不行,大約唯老婆與書,不可外借。
得到【愛敬君子】這樣的評價,線娘可歡喜,至于什么【不恤小人】云云,她是漫不在乎的,白蓮花那是要持續不斷用皿煮和石油來洗腦的,大明既沒有皿煮也沒有石油,線娘自然也不會去撫恤難民反倒被難民反推。
故此她臉上一暈,低聲就說了一句,姐夫豈不就是個君子么!
康飛裝聽不見,贊了他兩句,匆匆離開,留下線娘滿是失落,可片刻后便自己給自己打氣,紅線啊紅線,你可不要半途而廢,總要把事情做完整了,叫姐夫也高瞧你一眼……
那邊康飛要走,卻被得到消息的向大爺給攔下了。
有那老衙兵給兩位老爺上了茶,向大爺皺著眉頭端著茶盞吃了一口,放下來后邊問康飛,你把事情全都扔給魏國公府上這位五姑娘,自己怎么就躲起清閑來了?
康飛臉上一紅,訥訥半晌,就把事情原委給說了。
大哥,我不是躲清閑,我是躲康同知家里面那位康奶奶……
向鼎聽了康飛的話,不由啼笑皆非。
看著康飛滿臉尷尬的樣子,想想那位魏國公府上五姑娘,未免就對方不值。
“荒唐。”向鼎叱了他一句,“豈不聞,少年戒之在色……”
康飛滿臉無奈就打斷了大哥的話,“大哥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可那天我不該開了個玩笑,結果吃了線娘一記生火,想我堂堂七尺,臉上有些掛不住,當即起身就出來了,正好碰上那位康奶奶……”
其實,向鼎也能理解,讀書人么,他未必聽說過換位思考這個四個字,但道理一樣懂的。
他向大爺也有過類似的經歷。
有一次,他在家多吃了兩杯酒,看著自家夫人臉色紅撲撲的,不知道怎么的,一時間腦熱,舔著臉就說了一句,夫人,今晚可能做一個倒澆蠟燭么!
他那老婆,那是正經八百當地簪纓世家出身的嫡女,聽了這話,當即變臉,啐了他一臉,說,你把我當成外面那些不干不凈的表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