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到底是親戚不?” “是遠親。”九影的回答十分沉穩,與初影的跳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仔細地解釋道 “當年,李婆子和李二蛋的爹都是一個村里的,兩家的高祖是堂兄弟。后來,李二蛋的爹被賣進了國公府,他在府中娶妻生子。先帝登基的時候,他們夫妻兩個被亂軍吊死了,那年李二蛋五歲。” 在他說話時,初影一直低頭端詳自己的手,神態極是懶散,此時更是打了個的哈欠,一面抹著眼角的淚水,一面懶懶地問“李二蛋是真傻還是假傻?” 九影皺眉思忖了片刻,道“依小弟看,他多半是裝的。不過,當年他爹娘就死在他眼前,他受了很大的驚嚇,神智上應該多少都會有點問題。” 初影點了點頭,伸了懶腰,一屁股坐在了殘損的石階上,抬手撥拉著眼前雜草,笑道“這話也是。不過,要照你這話說來,李二蛋和咱們倒也挺像。” 他笑著抬起頭,伸出食指在腦袋上虛繞了兩圈兒,笑得有些沒心沒肺“說不得咱們九個也和他一樣,這兒都有問題,若不然,怎么會活成這等不死不活的模樣?” 說完了,他順勢捏了捏缺角的耳朵,又“嘿嘿”笑了起來“其實吧,你才應該是初影。當年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我這半拉腦袋就沒了。” 雖是言及生死,可他的笑容卻輕松而隨意。 他豎起手掌自己腦袋邊虛虛斜切了一下,張著嘴笑道“只要你那刀子再往前伸一寸,咱就嘎崩脆,沒了!” “九影學藝不精,那一戰已盡了全力。”九影的聲音有點發悶。 初影響亮地“嘖”了一聲,搖了搖頭,兩手撐在身后地面,翹起二郎腿,笑嘻嘻地道“你這人就是太四平八穩了,主子又不在跟前,多說幾句也死不了人。” 言至此,忽覺不妥,又飛孩子們推翻了此前的說辭“罷了,你還是別聽我的,就這樣罷。所謂禍從口出,我就是個好例子。” 他單手撐地,空著的手則倒轉來,拿拇指往自個的鼻尖點了點,一臉地自嘲 “千萬別學我,明明是鬼,卻總想著當人。結果呢?差點兒就陷在青云巷里出不來了。” 他的唇角勾起一個笑,然眼底卻是荒蕪。 九影沒說話,只直挺挺地立在原處,如同一根石柱,似是連風都吹不動他一根發絲。 數息之后,他方才啟唇道“此事乃向采青的首功。” “向采青?”初影歪著腦袋想了想,“哦”了一聲道“就那個宮女是吧?眼下在朱家倒屎盆子的那個?” 九影石像般的身形,在聽到這句話時,終于有一絲晃動的跡象。 他抬起頭,猙獰而兇悍的臉上,竟有了一絲笑意。 那笑意淺淡、遲緩,如微風吹皺的水面,于漣漪未起之時,便已歸于平靜。 “對,就是……她。”他像是頗花了些力氣才說出句整話,面上的獰厲亦仿佛隨時都會崩碎。 初影正將野草纏在指間把玩著,并未覺出他的異樣,自顧自地又道 “老九,你覺不覺得宮里的女人都特娘地忒嚇人?就比方那什么妃,親手干掉了自個兒的骨肉,她也真下得去手!還有那個半瘋的什么嬪,下毒就跟玩兒似地。跟人家一比,咱們這幾個就真是……” 他搖了搖頭,以一聲低低的哂笑,作了收梢。 九影沒去接他的話。 他二人像是慣于如此相處,雖各說各話,卻并不妨礙彼此互通聲氣。 停了數息后,九影方沉聲道“再請大哥告訴主子,向采青在王府收買了一個姓周的老媽子,此人乃是王府世仆,很貪財,向采青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錢,才打探到了李婆子其人其事。” “明白了,向采青沒錢了。”初影笑著道,顯是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九影也未否認,躬身道“就這些了。大哥好走。” 回答他的,是一片安靜。 他緩緩抬頭,階前早沒了那個吊而啷當的身影,仿似他從不曾出現過。 岑寂的小院中,唯風拂長草、斷瓦頹垣,屋脊上的陽光,越發地淡薄起來…… 紅藥這一晚睡得有些遲。 徐玠直到亥初過半方才回屋,紅藥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卻還是強撐著與他說了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