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弩很忙。
他一面要做墩子,一面要拿燒火棍掏空架好的柴火下的渣子,留一個大空隙,讓火燒得更旺。
秦知年也很忙。
他對著擺滿了各色肉菜的案板發了愁,手足無措。
“年年。”鄭弩用手肘子拐了拐秦知年。
秦知年仍在恍惚之中。
他在思慮是先煮湯還是先放油放菜。
“年年,下毒嗎?”鄭弩正兒八經地問道。
秦知年回過神來,一愣。
“下毒?下什么毒?”
鄭弩的一只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他再沖著某個方向撇撇嘴。
“年年,當機立斷!要下毒得趁早,否則后患無窮……”
秦知年蹙額,隨即舒展開來,“小露露,你這會兒下毒,無論結果如何,都是后患無窮。”
毒殺葉驚闌?用這等拙劣的手段動葉驚闌,那真是嫌命長了。且不說結局多半是失敗,單論及葉驚闌在外風評太差,本人太過陰險狡詐,秦知年就只想一避再避,不愿引火燒身,尤其不愿讓葉驚闌在自己的府上出事,那樣會使得自己被引來的邪火燒得渣都不剩。
顯然鄭弩沒有想到那么多,他的腦子向來只有一根筋能用。用林澈漪的話來講,鄭弩的腦子左邊裝面粉,右邊裝清水,不動則已,一動便成漿糊。
鄭弩手中的菜刀落下,砍斷了一根大棒骨。
“你們這些當官的人啊,心眼多。像我這樣的老實人,玩不過。”
大棒骨被一刀斷了,彈射出了少許渣滓,其中有一小塊渣滓就砸中了秦知年的嘴角。
秦知年的指腹抹過嘴角,再嗅嗅指腹上殘留的味,神色不豫。
腳下生風。
飛快地打來了一盆子水,在鄭弩嫌棄的目光打量下,他完成了自己人生中的頭等大事——洗臉。
第四張拭掉多余水漬的錦帕被他一疊、兩疊、三疊,折成了小方塊擱到了空木盆里。
他要在空閑的時間里慢慢地清洗這些帕子。
“一定是我魔怔了。”秦知年覺著自己是被人控了心神才會主動邀請葉驚闌來家中用膳。
茶白色的衣袖撩得老高,生怕油漬蹭到了上邊去。
秦知年拿著小木鏟,唇角微動。
等到他把一鍋亂燉的東西擺上了桌……
葉驚闌只得將唇抿成一線。這樣看來,云岫做的飯菜還算是可圈可點?
云岫以一臂支頭,笑意盎然。這世上可不缺天賦和手藝俱差的廚子。
林澈漪玩著一根紅線,線在她的手指上盤成了不同的花樣。
鄭弩的手在衫子上蹭蹭,絡腮胡子稍稍一動,他的嗓門很大,“菜齊了。”
葉驚闌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
云岫垂睫,長而卷翹的睫毛投下一片陰翳,無人看清她眼中忽明忽暗的光。
她有些想笑,卻又不覺得好笑。如果說秦知年是在報復葉驚闌一個勁兒給他夾汪記餅鋪的油餅,他的做法未免太幼稚了,和孩童生氣后做出的無趣之事有何分別?如果說這就是秦知年滿滿當當的心意,那真讓人不想接受。
林澈漪倒是見怪不怪。年年妹的動手能力本就極差。話又說回來,養豬的成就感就在于此,豬需要她,所以她身心愉悅。
秦知年假意咳嗽一聲,“手藝不佳,還請見諒。”
何止是不佳,簡直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云岫認為,自己若是在這方面努力些,說不定能成為一代宗師。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既然有人曾這么說過,那一定是可行的。
林澈漪將紅線捋直,食指蜷起,在線上輕輕一彈。
兩指之間夾著一根珠釵。
樣式簡單,卻是銀質的釵身,不會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