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死了。”空舟顫著聲,那畫面于他而言太過慘烈,“我隱隱還記得,波摩羅欣喜若狂的樣子,好像說了句,以身供佛,以魂飼佛。”
當(dāng)時空舟神志渙散,實(shí)在記不太清了。
“以身供佛?以魂飼佛?”說得好聽,這同拿活人獻(xiàn)祭有什么區(qū)別?李懷信神色一凜,首先就想到那些吸人精血的伎樂飛天,她們算哪門子佛?
誰知貞白突然道“陽火。”
李懷信驀地反應(yīng)過來“那些供奉在佛前的人陽燈,難道是……”
空舟頷首“當(dāng)時波摩羅取了住持長老們的三把陽火,點(diǎn)在佛前,以作供奉。”
馮天忍不住道“有什么用?這人怕是個已經(jīng)走火入魔的魔僧。”
李懷信卻覺得事情遠(yuǎn)遠(yuǎn)沒有這么簡單,那番僧千里迢迢來到法華寺,處心積慮的將眾僧引到佛塔,然后大開殺戒,就為了把這群和尚獻(xiàn)祭給佛祖?當(dāng)然也可能是他為了鳩占鵲巢,隨便胡謅了個自認(rèn)為聽上去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他鳩占鵲巢之后,盤踞在此十三載,并將法華寺改名華藏寺,魔僧卻突然好像洗心革面,斂了魔爪,居然只是搜刮陽氣,沒再害命?ii
說出來誰信?
馮天第一個不信“怕是極樂之境吃人不吐骨頭,進(jìn)來那些早就尸骨無存了。”他對空舟一直有所提防,也毫不掩飾猜忌,“你明知前因后果,卻還助紂為虐,守在這里十三載,怕是早與那魔僧促成了某些交易。狼狽為奸,沆瀣一氣,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我只是沒辦法。”空舟坦言“一直被困在這間佛寺里,出不去。”
李懷信倒能證實(shí)空舟此言非虛“他是地縛靈。”
而經(jīng)馮天一番揣度,貞白也有些生疑“我看你之初魂體穩(wěn)固,也是靠損人陽氣固魂么?”
空舟臉色陡變,矢口否認(rèn)“不是!”
“當(dāng)初我沒有被吸干精血。”他說“也沒有自斷六根。”ii
聞言,貞白、李懷信、馮天、一早,四個人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空舟左右為難,一副將豁又豁不出去的樣子,被四個人盯得如芒刺背,鼓了好大的勇氣才說“我不喜歡女子。”
馮天“……”
一早“……”
貞白“……”
據(jù)顧長安和空舟種種千轉(zhuǎn)百回的表現(xiàn),李懷信幾乎秒懂。他不是十年如一日都待在太行,也偶爾隨同師父千張機(jī)回宮,住上個把半月,捕風(fēng)捉影的聽說過。京中不少達(dá)官顯貴喜好男色,傳得太隱晦,也捂得挺嚴(yán)實(shí)。李懷信那時年少,只覺男人跟男人簡直駭人聽聞,待他年長一些再回宮,逐漸耳濡目染,心智成熟,也就司空見慣了。ii
難怪顧長安被卷進(jìn)極樂之境,空舟傷得幾乎魂飛魄散,可想其用情至深,一點(diǎn)不淺。
因?yàn)轭欓L安才是他的極樂,是他一生中的求而不得,喜好男色導(dǎo)致空舟在這場浩劫中像個例外。他對那些嬌艷欲滴的美人兒無動于衷,但欲念卻在,在臆想里,被千百名僧眾蔓延出來的欲香推至鼎盛,藥性太猛,根本無法紓解,也無法平息,后來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的死因,可能是暴斃而亡。
李懷信聽著唏噓,不免在心里咂摸,死得真尷尬。
空舟看著雖是例外,卻也沒能逃過一劫,最終仍是個死,和眾僧齊刷刷死成一片,無一幸免。
但這么多死傷,卻只留得他一只孤魂,好似被禁錮在了寺廟,怎么也飄不出去,空舟變成孤魂野鬼之后糊涂了很長一段時間,許是臨終前大受刺激,記憶變得顛三倒四,恍恍惚惚,連自己是誰都要悶著想半天,可能剛想起來又忘了,有時候記起名叫唐季年,又好像叫空舟,兩重身份相互較勁,特別傷神,哪怕到目前為止,他都不敢確定記憶是否完整。ii
起初他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