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機?
沈柏倒茶的動作微頓,隨后恢復如常,幫趙徹把杯子里的茶水倒滿,然后把茶杯推到趙徹面前:少爺為何會有這樣的感受?
下著雨,涼意更深一些,茶水騰起裊裊熱霧,香氣四溢,如果沒有其他煩擾,的確是極雅致美好的畫面。
趙徹看了那茶一眼,而后目光落在沈柏還滿是傷痕的指尖,她的手指纖細,剛長出來的肉是鮮嫩的粉色,比春日枝頭剛冒出來的嫩芽還要不堪一折。
她差點死在圍場里,卻又無比頑強的活了下來。
這一路沈柏盡心盡力把趙徹伺候得很好,好到趙徹甚至有很多時候都想把她帶回宮里一直在身邊伺候自己,但那些念頭都只是轉瞬即逝。
他始終要清醒的記得,自己是昭陵的儲君,肩上背負的是昭陵的未來,不能有自己的私欲。
趙徹看著沈柏反問:你難道不懂為什么?
沈柏眸光微閃,沒有立刻全盤托出,就事論事道:這恒襄江兩岸多陡峭崖壁,山勢陡峭,春夏還好,秋雨綿綿阻擋視線,冬日大霧更是如墜仙境,給兩岸的山匪提供了有力地天然屏障,的確很好設伏。
沈柏討巧的只說了山匪,趙徹掀眸定定的看著她,眸光冷冽,像尖刀一樣想剖開沈柏漫不經心的皮囊,看看底下究竟藏著一個怎樣心機深重的靈魂。
這個時候趙徹的眼神完全沒有繼位后的趙徹犀利冷睿,沈柏并不害怕。坦蕩蕩的由著他看,一臉無辜的問:少爺為何這么看著我?我說錯話了嗎?
趙徹眉心聚攏皺成川字:你覺得我想聽這個?
沈柏當然知道他不想聽這個,但她沒憑沒據,總不能直接跟他說她知道以后四殿下要造反逼宮吧?
妄議皇嗣,挑撥皇室宗親的關系是要滅九族的重罪。
趙徹現在還沒完全信任沈柏,沈柏自然不會傻到把自己的腦袋送過去讓他砍。
沈柏把茶放到爐子上繼續煨著,拿起旁邊盤子里的香瓜子幫趙徹剝出來,淡淡道:如果沒出皇宮,沒離開瀚京城,很多事我空口白牙的說出來,少爺不僅不會相信,還會想要摘了我的腦袋,腦袋只有一顆,我想留著多為少爺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如果沒有親眼看見,趙徹不會相信江潯山一個諶州州府,可以任意調動駐扎在諶州的兵馬,更不會相信有人竟敢燒毀南恒棧道,切斷昭陵和東恒之間的往來關系。
趙徹聽得出沈柏在顧忌什么,沉聲道:我如果真的想摘你的腦袋,這一路你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沈柏眨眨眼:少爺的意思是準我暢所欲言,不治我的罪?
趙徹抿唇,眼底覆上薄霜,不喜歡沈柏跟他討價還價。
看出他有點不高興了,沈柏也不再拐彎抹角,一針見血的說:我覺得少爺之所以會感受到殺機,是因為夫人并非意外病故!
沈柏口中的夫人,指的是先皇后。
趙徹眼皮一跳,抬手拂掉面前那盞茶,茶杯滾落在地,咕嚕嚕滾了好遠,最終在角落停下。
眸底的寒霜溢出,趙徹整張臉都往外冒著刺骨的寒氣。薄唇輕啟,吐出來的字句都裹著尖刺:這話是太傅告訴你的?
關我爹什么事?我爹那么正直刻板的人,怎么可能在私下議論這么大逆不道的宮闈秘事?
沈柏心里留了疑慮,搖搖頭說:老爺與夫人感情甚篤,還曾一起出宮微服私訪,夫人離世后,老夫人和其他人都曾勸老爺將李夫人扶正,老爺不僅沒聽,還大發雷霆,與老夫人生了嫌隙,這與咱們家歷來的家訓不符。
國不可一日無君,后宮也不可一日無主。
這是千百年來,歷朝歷代默認的祖制,恒德帝違背祖制,單單用帝后情深來解釋說服力其實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