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柏光憑這一點就說先皇后是被人害死的也不夠充分。
趙徹定定的看著沈柏,沒有出聲駁斥。沈柏繼續說:少爺的舅舅天資聰穎,五歲時便能作出讓天下人稱奇的文章,所有人都覺得他長成以后,必會是昭陵最年輕有為的相材,然而先皇后離世后,十三歲的舅舅毅然落發出紅塵,與青燈古佛為伴,如今已有整整十年。
說到這里,沈柏頓了一下,眸子雪亮的看著趙徹: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不信舅舅如此聰慧,卻無法接受夫人病逝的消息。
這些事都是十年前發生的,京中如今許多人都已經記不起昭陵還有個少年成名的國舅,那時只有四歲的沈柏卻把這些事記得清清楚楚,實在不能不讓人懷疑。
趙徹站起來,微微傾身,居高臨下的看著沈柏:你打聽這些事做什么?
趙徹周身的氣勢全開,這個姿勢又極具壓迫性,沈柏仰頭平靜的與他對視:我既然要做少爺手里的刀,自然要仔仔細細了解少爺的喜怒憂愁才行。
趙徹危險的瞇了瞇眼睛:你早就知道此行會有危險?
沈柏一臉無辜:少爺明鑒,我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趙徹眼尾斜長的上揚,并不相信沈柏的話,沈柏繼續道:我只是覺得,瀚京城中迷霧太多,少爺若是無法看清真相,借這次走出來的機會,也許能看清那些成日在自己面前晃悠的究竟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上一世趙稠是在恒德帝薨逝后逼宮的,雖然顧恒舟及時帶兵趕回鎮壓了叛亂,但朝廷元氣大傷。
為了肅清趙稠在朝中的勢力,趙徹砍殺了很大一批官員,丞相和德妃也在其中,農業方面一直是丞相把持,丞相死后,沒有適合的人能提拔起來,位置懸空了兩年,昭陵的農耕問題一下子暴露出來,直到沈柏死的時候,也沒想到好的解決辦法。
這一世若是趙徹能早點看清趙稠和丞相的狼子野心,便能更早一點改變昭陵腐朽的現狀。
……
從暮祀到恒陽是逆行,要走整整八日才能到。
走到第四天,雨勢變大,上游的山洪匯到江里,水流變得異常湍急,江上起了大風,顧恒舟他們坐的大船還能勉強保持平穩,沈柏他們的船卻已經被浪濤卷的搖晃得不行。
周玨和楚應天被晃得吐了,趙徹臉色難看的忍耐著,連那三個死士的臉都有點白,唯一不受影響的只有沈柏,她忙著照顧趙徹,倒是一直沒有歇下來。
午后風雨更甚,天黑沉沉的透不出一絲光亮,好像下一刻就會塌下來,江上霧茫茫一大片,連顧恒舟他們的船都看不到了。
船家跌跌撞撞的找來,對趙徹他們說:風雨太大了,連浮標都看不到,若是撞上暗礁會有沉船的風險,前面不遠的山上有一座古寺,幾位客官可以去那里休整一夜,等風雨小一些再出發。
幾人雖然都會水,但從沒在這么湍急的河里游過,當真沉了船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趙徹壓下胃里的翻涌沉聲命令:靠岸!
船家掌舵在一處相對和緩的水灣靠岸,這里兩岸都是料峭的山崖,呈八字形將寬闊的江面收窄,沈柏扶著趙徹上岸以后,立刻聽到前面不遠處有急流拍打在崖壁上的聲音,澎湃喧囂,震得人心底生出兩分不安來。
船家說的古寺在半山腰上,只有一條細窄的小徑通往上面,連下了好幾日的雨,小徑的臺階上長了不少青苔,兩邊的樹木被狂風摧折,攏在小徑兩側,走路都不大方便起來。
沈柏一手幫趙徹撐著傘,一手扶著他,細心地提醒:少爺,小心滑。
趙徹一直忍著暈船的惡心,腳踩到實地以后,眉心不著痕跡的松開了一些。
風雨太大。沈柏把傘全打在趙徹一個人頭上,沒一會兒全身就濕透了。